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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縱到了太傅府門前。
去年登基那晚,他曾深夜駕臨,太傅府守門的家僕識得天子龍顏,誠惶誠恐叩拜過後急忙進門通報,蕭縱止了,著人直接引他去見韓溯。
家僕躬身在前引著蕭縱從迴廊進入內院。韓門祖籍雍州,譽滿天下的書香名門,本朝到韓溯這一代已是三代公卿,韓溯是韓氏嫡長子,另有兩個弟弟在州府上任職,一個妹妹已經出嫁,母親亡故,父親韓章是先任太保,五六年前已經告老,眼下不是在幷州府監督任幷州牧的次子為政,就是在荊襄九郡督導么子,長年不在府中。偌大太傅府,除了韓溯便只有丫鬟僕役,韓溯而立之年卻並未成家立室,似乎連個姬妾都沒納,府邸之中十分幽靜。
家僕領著蕭縱穿過內院小徑,朝前方一扇月門去。
“陛下,太傅大人正在裡面小園中獨坐……撫琴。”
家僕不報,蕭縱也早就聽聞到了。錚錚的琴音激脆清亮,急如驟雨,挾著陣陣高昂凌越之勢自月門白牆的另一側,穿牆透壁而來。
蕭縱微微有些訝異,他直覺中韓溯的琴總該是平和悠揚的,下意識在月門外駐足了片刻,才踏進小園。
園中松柏蒼翠,琴聲激越高亮迴盪,東南一角一株高樹下,竹亭敞閣,亭外幾叢白茶傲寒正豔,一道藏青色的身影側身跪坐亭中蒲團,修長的手指撥絃疾走,弦擊琴身,錚鏘起落,鋒銳絃音激盪滿園。
家僕正要上前通報,蕭縱輕輕揮了揮手,徑自緩步上前,在韓溯身後的亭子外站住。
亭中金石之聲緊密不歇,愈漸激昂,金木相擊,鏗鏘大作,如戰馬疾奔,刀劍爭鋒。蕭縱凝神,卻似乎又聽一片喧騰之中隱隱湧動著另一股暗流,衝撞著綿密劍網,激銳破空,直入雲霄。
懂琴的人都道,琴音對映彈奏者的心境。
蕭縱站在亭外,亭中韓溯背身朝他而坐,他並不能看到太傅當下何種面容神色,只能見藏青錦袍端束之下微微前傾挺直的肩背透出隱隱凜然,幾縷沒有全束的發吹在風中,和著此刻激越的金石之曲,似乎蕩著難以言喻的囂狂、凌厲和莫名湧動的些許混亂不穩。
蕭縱忽然覺得,他也許並不瞭解韓溯,此前他一直以為他的太傅在他面前一點一點隱約張露出來的強勢和銳意,是因為太傅在改變,其實,韓溯也許從來沒有變過,那個人前端立朝堂斯文風致拘謹而溫文的韓太傅,也許只是他眼中一個不完全的影像,並非真正的韓溯。
至少,不是完整的韓溯。
高拔的琴音戛然停止,四下驟靜,卻是韓溯忽然壓了弦。
“我不是交代過麼,不要來打擾我。”蓄勢跳動的琴絃在指節分明的十指按壓下乍停,震在烏木琴身上,一片嗡嗡作響,許久才平息。韓溯的聲音並不如他指下的音律澎湃激昂,卻是出奇地平靜,低沉而平淡,甚至聽不出一點情緒。
“太傅,是朕。”
第四十六章
韓溯應聲側轉過頭,一眼便見長身立在亭外,一襲便服的蕭縱,微微一愣,眉眼揚了揚,他淡沉的臉上挑露一抹驚訝。
“皇上!”從容撩起衣襬,自古琴前起身。
蕭縱站在亭外,看著太傅朝自己來。
跟壓琴時那一道低沉聽不出波瀾聲音一樣,韓溯的面容也很平靜,除了乍然一閃而逝的那抹訝異,便只見些許淡淡地沉色,絲毫沒有與那曲喧騰的金石之曲相稱的激烈情緒。
蕭縱想,也只有他的太傅能面持如此冷靜和沉斂,去彈奏那跟刀劍廝殺一樣鋒利、千軍萬馬奔騰一般咆哮的曲調。
禁不住暗自感嘆了一聲,蕭縱走上前輕輕扶住下了竹亭,正要下跪施禮的韓溯,淡笑道:“朕私服出訪,免了那些繁文縟節,太傅不必多禮。”卻忍不住又仔細朝韓溯看了看。方才撫琴之時,他看著太傅的身影分明感覺太傅周身隱隱流竄著一股他不大熟悉的氣勢,凜然中似乎帶著些許燥亂,可現在看來,卻什麼都沒了,還是那個溫和穩重的韓溯。
“皇上怎麼了?”韓溯直起身子,見著天子打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含笑道。他較蕭縱高了半個頭,肩背一挺,長身立於蕭縱面前,雖然周身已經不復令蕭縱驚詫的金石之勢,但自然而然掩不去俯視的味道。
蕭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在太傅的身量上來回掃了幾眼,愣了片刻,很誠實地感慨:“沒什麼,只覺得近來每次見太傅,越發有些不同的感觸。”邊感嘆邊轉眼向四下看了一圈,見竹亭另一面白茶樹邊設著兩張藤條椅,一張藤條小桌,“太傅府上好生雅緻,與朕到亭邊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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