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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說書人
除了玉丹,我向來無甚牽掛,出門只帶了換洗的兩套青衫藍袍,一些銀錢與不離身的長鞭,已覺足矣。
然而真正困擾我的,自然並非這些小物,而是……
我不敢下山。
山道自然並不驚險,我也習慣漫步其中,然而當能夠看見山腳的村鎮人煙時,我卻無論如何都邁不開步子了。細細想來,我起碼有已有五六年不曾下山,多是我那些老友遷就我,給我寫信或是前來拜訪,我彷彿生根了一般隱居於山野之中,寸步未離。
簡直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
說回正題來,其實解決法子倒也簡單,要麼折返回去,要麼下山。我這人雖沒什麼長處,但好在足夠頑固,想做的事情絕沒有什麼人攔得住。在山道上猶豫了許久,我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往山下走去,只是儘量避開了人多的地方。
今日小鎮僻靜的很,街上行人並不算多,與玉丹平日裡說的那般熱鬧有趣天差地別,然而卻叫我好受多了。
春寧府離這兒不遠,走水路會快一些,現下時辰已經不大早了,我去碼頭問了船隻的行程,只有一條客船要路經春寧府,後日才啟程。船老大個子不高,精神氣卻好得很,臭著張臉,說話猶如洪鐘響雷;我客客氣氣與船老大商定了後天多載我一人,見他還要出一條小船,便在道別時添了句祝順風滿載。
果不其然,船老大臉色好了許多,他們這些手藝人向來想的便是平平安安滿載而歸,祝他別的,反而沒什麼用處。
這個時辰最是不上不下,有些人該吃晚飯了,有些人卻還留戀茶樓,我在樓下聽那年輕的說書人驚堂木這麼一拍,清清脆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只看他揚起臉,喝!好一張四四方方,隆長白臉,端得是正正經經,明明白白,留著三尺美髯,架著二尺拂塵,遙遙走來唱道‘乾坤陰陽三六圓,震仰盂艮中覆完,離坎中滿虛下寬,兌上巽下缺又斷……’”
這是在唱雲遊志怪呢,我一聽便門兒清了。
“……溪清道人瞧得細緻,開口笑她‘奇真奇,怪真怪,畜生倒把花帽帶,不見石頭砸腦袋,光見姑娘在作怪。’可叫玉錦發了怒,她生得桃花眼,瓜子臉,櫻桃小嘴鼻下點;蘭花指,楊柳腰,風情勝過萬千嬌。”
還說得是第八卷,正是玉錦與溪清鬥法,這說書人講的實在有趣,我聽著聽著便不由進了茶樓。
因為說書人在二樓,因此人聚的不少,我尋了一處較遠但勝在僻靜的角落坐下,點了一壺碧松。小二倒也勤快利索,擦完桌子又送了盤鹽水花生,似乎是怕擾了聽客興致,店小二到了樓下才嗓音響亮了喊了聲“碧松一壺”。
我起先還聽著有趣,但那說書人卻忽然來了一段畫本里沒有的唱詞來調侃玉錦,平常茶客只以為是即興發揮,紛紛鼓掌喝彩,我卻聽的清楚明白。
這是在唱濯仙,這是濯仙當年看話本時姬樂逸編來逗他的。
說書人只唱了一半。
又過了些時辰,說書人總算說完了這一卷,碧松也已經涼透了,我從熱茶喝到冷茶,巍然不動的看著人散場,說書人留在原地笑看每位茶客離去,等最後一個人離去的時候,他才看了看我,爽朗笑道:“這位客人可是尋我有什麼事情才留下來不成?”
這個說書人倒是濃眉大眼,高鼻闊目,雖不如何俊俏,卻是條豪氣快意的漢子。若放在平時,的的確確是個適合結交的朋友,偏偏他唱了濯仙的曲子。再豪爽的人,再俠義的朋友,但凡跟濯仙沾親帶故,總會叫人利索起一身皮肉,免得被啃成骨頭還眼巴巴的送上門去。
他剛剛唱的是:惑春陽,迷鳳採,翠羽如柳眉上蓋,冰雪如霜肌上白。道她穿衣打扮沒粉黛,不見金釵搖擺裙青艾。不必唇施朱,不必臉粉塗,齒若石灰山中採,眼若硯臺水清波。
我卻指頭沾了水,抹了抹茶杯口唱道:禍春陽,沒鳳採,翠柳眉毛心機藏,雪白冰肌世無雙,道他美人風情笑歡暢,不見滿肚城府謬論裝。不必唇塗丹,不必臉粉霜,齒若蛇蠍毒下涎,舌若柔情第一鞭。
我唱的不好,若是姬樂逸唱來,定然是要精彩有趣許多。那說書人聽了也不吃驚,哈哈大笑道:“在下胥子期,見過無垢先生。”
我自也行了一禮,卻聽門扇開合,簾子閃動,一個既柔情又冰冷的聲音自裡頭傳了出來,帶著三分無奈兩分不悅。
“好友,睽違多年,你就是這般與我打招呼的?你可知我心中何其傷痛。”
“好說好說,睽違多年,好友還不是視我為陌路,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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