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拙塵受傷最輕,最先回過神來。橫樑屋瓦一塌,露出一片天光來,周圍火焰還在燃燒。他一眼認出撲在林層秋身上的人,將他拖下來,輕輕搖晃了一下:“陛下——”
炎靖背上被瓦礫擊砸,一片鮮血淋漓,好在未傷要害,很快醒轉過來,喚了一聲層秋,驀然察覺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握住。世上,只有一個人微涼的體溫能夠溫暖他。他慢慢側過臉去,見林層秋微微睜著眼,正望著他。
炎靖不能言語,只反手緊緊握住林層秋的手,慢慢坐起,挪到他身邊,慢慢道:“現在都平安了,朕聽你的話,你也做到了對朕的承諾。”
周遭一片寧靜,沒有半點兵卒的聲音。但是林層秋只聽得見炎靖的聲音,只看得到炎靖的臉,他已經連微笑的氣力都耗盡,但一雙眼依舊明月流水,滿滿盪漾著愉悅之意,下腹劇烈的痛楚席捲而來,忍不住又閉上了眼。這種決然撕裂的疼痛,他已經受過一次,背脊幾乎要斷掉,下身被慘烈地生生撕開。淺薄的呼吸裡,感覺到胎兒一點一點剝離他的身體,但是這一次,更強烈更不堪承受。
炎靖的手緊緊握住他的,很有力很溫暖。林層秋不由想這個孩子是否會象炎靖一樣?
林層秋突然睜開眼,望進了炎靖的眼。炎靖的眼眸,深黑卻黯淡,那樣死灰的顏色讓林層秋想起第一次相見,少年陰鬱的眼。
十年了,到頭來,還是要留他一個人在世上,寂寞孤單。
胎兒離開了他的身體,一聲啼哭彰顯了他獨立的存在。身下的血還在緩緩地流,林層秋卻再沒有什麼感覺。望著炎靖,他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炎靖看他嘴唇龕動,湊到他唇邊,凝神細聽,卻只能聽到破碎的聲音,他一邊流淚一邊點頭道:“朕答應你,都答應你。”
拙塵已將孩子抱了過來,林層秋眼前已漸漸化成一片白茫,什麼都看不分明。炎靖握著他的手慢慢去撫孩子的臉,指尖堪堪將觸及的剎那,白光熾烈得一片黑暗,他的手慢慢滑開。
生命的墜落,無人可以挽留。
林層秋慢慢閤眼,他聽到炎靖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來,一聲一聲響在他心底。過往飛掠,他卻再也看不清。梨花、少年、星河、白蓮、擁抱、傷害一一遠去遠去。最後的氣息裡,他呢喃著喚了一聲:靖——
炎靖不曾聽到這一聲呼喚,他只看見一滴淚沁出林層秋閉上的眼,慢慢地流下。他低頭吻去,這最後的溫度。
而初冬的雪,不知人間悲苦,早早地落了。
大江東逝,大雪蒼茫。
炎靖扶舷而立,風雪交急,他也不讓人撐傘,一身素衣半已溼透,寒風吹來凜冽入骨,他卻似無知覺,神情縹緲,默默望著滔滔江水。
趙葭韞微微蹩行慢慢走過來,她發上全無點飾,只以一根烏木簪子綰起,一朵素白的花別在發上,在風裡慘淡地顫著。到得炎靖身邊,也不說話,只舉高了傘,替炎靖擋去一江風雪。
六日前,林層秋逝後的次日,炎瀚燒傷過重又一心求死,終是在她懷裡慢慢嚥了氣。她與周非將炎瀚月芳葬在了灃江之畔,在那裡,可以聽到濤聲,可以看到大江明月滿天星光。
幸福,只能是這一輩子的事。她和炎瀚錯過了,就永遠失去了。
炎靖側過臉來看了看她。趙葭韞的臉容已經半毀,但意態仍然平靜。他淡淡看著,接過她手裡的傘,擋在她頭上。
這樣的溫和體貼令趙葭韞微微錯愕,炎靖已偏過臉去,望著江水慢慢道:“三哥和朕一樣,終於懂得怎麼去愛,卻已經遲了。”
趙葭韞聽他淡淡說著,炎瀚死後一直不曾流的淚,終慢慢落了下來。
她和炎靖都用最樸素的儀式送走了唯一深愛的人,不過一抔灃江之土一副松木棺柩;卻都是以心為葬。
江水滔滔,風雪漫漫,河山萬里一片素白。
大燁明德八年冬,林層秋逝於向州。
大燁明德九年,上官簡安克蠻讕,自此南疆無患。
大燁明德十年春始,朝廷開科,兩年一試,擢拔專才。
大燁明德十二年,陳桐拜相。
大燁明德十七年,疏浚三江河道,開湖平流,紓解經年水患。
大燁明德二十四年,掠盧、扶翟遣使遞交國書,來朝歸附。
毓珠深垂,炎靖慢慢坐下。百官拜倒,三呼萬歲。
炎靖看了看九層階下的一殿的赫赫衣冠,慢慢道:“平身——”他的眼神,悠然望向大殿之外湛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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