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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司捉把柄定了個“貪贓枉法,買放盜魁”,鋃鐺入獄。
在獄中聽說月儀要來探監的訊息,虹臺已經不是那麼激烈,卻還是一般衝口回絕:“他不是早就回吳江了麼,怎麼又折轉來?我是死也不會見他的。”
因為他好歹做過一陣典史,獄卒又可憐他其實是書生不懂行規,不會管理囚犯,這才獲罪,因此對他倒懷有三分善意,提點道:“這是何苦呢?你家二相公不遠千里來探望,也是好意。何況坐在牢裡的人,只有他不來見你,不能你不想見他。他替你上下都打點了,新任的典史老爺也同意探監,你有什麼法子回絕!”
虹臺聽了唯有絕望,顫聲道:“他明知道我不要見他,還來作甚?我狼狽如此,還有什麼好見!”
獄卒隔著牢門,丟了一個包袱進來,說道:“你家二相公是個細緻人,什麼都妥當,知道你不想讓他看見你蓬頭垢面的狼狽樣子,特地買囑了上下,送新衣給你。牆角不是水桶?到時候洗乾淨手臉就見得人了。”
那包袱虹臺沒有接住,啪的一聲落在地下,聲響顯得分量甚輕,裡面只有衣物,想來就算有銀錢也會被經手的獄卒們層層搜檢了去。虹臺也沒有心腸拾起來,只是看見包袱所落的地面上斜斜幾道黑欄,是光線映出的影子。獄卒在內側過道,火把的光芒射不到牢房內,照著地面的卻是通風口的月光,他忽然吃驚,問道:“今日是十五還是十六?”獄卒嗤笑道:“你是關在牢裡昏頭了!今日都十八了,旬日一探監,二十那天你兄弟就能來看你了,安心等候罷。”
虹臺當然知道這個規矩,頹然低頭,過一陣輕聲問了一句閒話:“他……好麼?”
獄卒不懂這話意思,隨口道:“有什麼不好?又不曾吃牢飯。”虹臺道:“他……依舊很美罷?”沒聽見獄卒回答,自己輕聲又道:“是不是依舊那般面容瑩潔,娟秀美好,有如明月……”
這幾句話獄卒倒有同感,點頭道:“你家二相公真是好相貌,都說你們吳人秀麗,果然是真的。”如果換了別人,大約他要說幾句淫褻打諢的話,不過沈虹臺畢竟做過自己上司,幾分同僚的情面還是在的,於是就不取笑了。
虹臺又問:“我家中好麼?京中事體如何?”獄卒搖頭道:“這個倒不知道,咱們這偏僻地方,哪裡打聽到外頭事體?只聽你兄弟說,有家事要向你私下說,大約是什麼家產、內眷,我也不好打聽。”他湊過來,小聲道:“我聽他口氣,似乎在老家變賣了產業來使用,總能納贖搭救你出去,再不然,等到朝廷大赦,也有出頭日子,安心罷。”
虹臺悽然一笑:“出頭什麼呢?家產變賣,削籍為民,我縱然活得出這牢獄,也沒有顏面還鄉。”問道:“關於內眷,卻是什麼事?”獄卒道:“這個真不知道,等你兄弟私下跟你說罷。”虹臺又笑了一笑:“這般私密!無非是妻子改嫁了罷。武定侯在朝中被攻訐得自顧不暇,哪裡還願意沾惹我這個犯罪侄婿?”
這些話其實獄卒也並非完全不知,只是可憐他處境,不便明言,聽他自己猜破說出來,於是便不介面,只道:“還有兩天你們兄弟就能見面了,你耐心等罷。”
他走出兩步,虹臺又叫住了他,懇求道:“我委實無顏見人,好不好跟他……跟我兄弟說一說,求他不要入來相見?”獄卒奇道:“好古怪!別人聽說親屬來,都是頭頸盼長了要見,你為什麼反而抵死不肯要兄弟探監?”虹臺啞聲道:“你……不懂得,我們……”獄卒納悶道:“有什麼葛絲麻線,這般要緊!真是讀書人諸多黏搭搭,太不爽利。”又走了兩步,忽然想起,回頭說道:“你兄弟好像也有料到,怕你不肯見他。他說包袱裡面有他的心意,你一見便知——我看過了,裡面除了衣物,就一頁刻書的紙,不曉得寫了什麼。”
虹臺急忙去摸地下包袱,果然摸到了一頁紙,急聲道:“上下,借個亮。”獄卒懶得走回去,道:“月頭很亮,你自己看罷。我要換班了。”虹臺已經抽出紙來,果然是刻印的一頁紙,是從書上撕落下來的。月光其實不亮,照入來並不能看清雕版小字,但是這書卻是沈虹臺看熟了的,這一頁紙上的文字,更是無比熟悉,只看見雙圈密點,畫出來兩句曾經銘記的詩: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不了因。”
書頁間本該是硃砂圈點,在銀霜似的月光下卻失去了顏色,硃紅變成深褐,好像陳舊的凝固的血痕。
沈虹臺一時恍惚,好像還是那個中秋夜,太湖月色下,月儀驚慌伸手,按住自己口唇:“這句詩不吉利……哥哥以後別說了,別說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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