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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這麼想,船已經掉了個頭,雨下得越來越大,開始淅淅瀝瀝,後來竟嘩嘩啦啦起來,這是今年秋天最大的一場雨,雨點噼裡啪啦地敲打著甲板和船篷,水珠四濺,四周變得靜謐起來,除了雨聲的喧譁,連河水流動的聲音都聽不見。
莫盡言顧不得去穿蓑衣,使勁地划動著船槳,他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大,俞大哥見不到自己,會不會冒著雨等著自己呢?雨這麼大,風也這麼大,要是淋溼了,會感染風寒的。轉念又想,這樣大的雨,俞大哥應該不會來了。可是還是得去親眼見一次才放心。
船終於再次到了古田碼頭,然而因為下雨,天色又晚了,碼頭上竟再也找不到一處可以泊船的位置。莫盡言站在船頭,手搭涼棚,想透過船隻間的縫隙和茫茫的雨幕看清碼頭上的情景,希望可以找到俞思冕的身影,然而除了白茫茫灰濛濛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莫盡言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此刻他身上的夾衣都已經溼透,滴滴答答地滴著水,他渾然不覺,帶著哭腔大聲說:“俞大哥,對不起,再見!”一陣冷風吹過來,將他沒有停泊的小船吹向河心,水流不急不緩,慢慢將小船再次帶往下游。
同一時間,古田縣碼頭上,一個人為滿心焦慮的俞思冕撐著油紙傘:“大人,請上轎吧。風急雨大,您大病初癒,不能再受風寒。下官已經派人去查了三遍了,碼頭沒有您要找的船,您要找的人,多半已經離開了。”
俞思冕握緊拳頭,沉默不語,良久,終於轉身上了一旁停候多時的官轎。
風越來越大,在連打了三個寒戰之後,莫盡言終於才有了知覺,張嘴又是三個大噴嚏。他看看自己身上,已經完全溼透了。這淋了雨比泡了水還嚴重,他想起俞思冕每次看見他溼淋淋的就忍不住要暴怒的樣子,連忙鑽進船艙裡去換衣服,還強撐著哆嗦給自己熬了一鍋薑湯。但縱是如此,也還是病倒了,這樣淋雨,要是不病,就怪了。
莫盡言將船停靠在一處不知名的河灣裡,睡在船艙裡,連睡了一天兩夜,燒得滿嘴胡話。中途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到後艙裡灌了一肚子涼水,摸回船艙的時候,摸到了俞思冕睡過的中艙,莫盡言抱著俞思冕蓋過的被子,嗅到上面熟悉而眷戀的氣息,再次睡了過去。
大概是因為這床的緣故,第三天一早,他居然和初升的晨曦一道醒來了,除了全身痠痛、飢腸轆轆之外,居然沒有其他任何不適,不能不說是個奇蹟。
莫盡言雖然只活了十六歲,還是在他從古田回來病得人事不省的那天過的十六歲生辰,卻一直在經歷著離別。父母早亡,最喜歡的人也只能做個陌路人。這讓他短暫的人生經歷一直在經受失去,似乎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
他醒來之後,覺得人生和昨天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而具體是什麼不同,他卻不大說得上來,就彷彿,今天的太陽和昨天的雖然還是同一個太陽,而今天的人生,和昨天的卻是不一樣了。
再回想起俞思冕的時候,他的心痛與難過是依舊的,那個帶有遺憾的道別,恐怕會伴隨他這一輩子,他幾乎可以料到,這恐怕是他們這一輩子的最後一次相見。過一陣子就好了,莫盡言安慰自己。
他帶著一種恍惚的神思,整日在江面上漂泊,下行的船隻是很快的,費力也極小,上行時走了二十天的水路,下行只需要四五日便足夠。他輕巧地下了橫灘,又下了青龍灘,到達閩江的時候,又遇到了上次那隻官船正在下行。船其實大多長得一個模樣,但是莫盡言對船卻有著特殊的識別能力,他能從船的形狀、船板的顏色和紋理來識別一條船。這一次,船上的載重輕了許多,划槳的水手少了一半,船藉著水流的衝力,如離弦的箭一般迅速掠過江面,消失在人的視線中。
莫盡言以那條大船為目標,奮力划動著自己的船槳,想追趕上那條船。趕緊回家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然而此刻,家已經不是家了。順流船行得很快,莫盡言原本計劃第二天到家的,但是頭天天快黑的時候,離家不過半日路程了,他在船上漂泊了快一月,又經歷了艱難的離別,此刻對家的思念變得格外迫切起來,那裡雖然沒有一個家人,但到底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是能夠提供溫暖的房子。所以天黑之後,他沒有停下來休息,他決定連夜趕回家。後半夜的時候,終於趕到了家門口。
這一天是十一月初五,月亮只是一彎月牙兒,還隱藏在厚厚的雲層之後,無法給人間帶來任何光輝,伸手不見五指。莫盡言常年在夜幕中討生活,更黑的夜他都見過,對此自然毫不在意。到了家門前那條河,他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