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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一百天了,我還是沒能殺了他,完成師父交託的任務;已經一百天了,我還是忘不了師姐臨死前的慘象——她全身各處都湧出血來,肌膚鮮紅得就像剝開了皮。血液伴隨著滋滋的響聲冒出氣泡來,下一刻,整個人散成了血泡,消失殆盡。
可是她從未在我夢裡出現過,似乎是不願在死後再來嚇我。人說冤鬼常會託夢以表自己死前哀怨,但柳約卻像死得其所一般滿足,最恐怖的,莫過於這一點。
同樣,也是一百天,這一百天裡雲道庭從未和我說過一句話。他似乎是不需要任何聲音,只需一個眼神便能表達出一切,這能力是如何培養出來的呢?我只能說,他該是個啞巴,是個完完全全的啞巴,不然一切都將不合情理。
他早時給我留了張便條,說是有要事處理,寥寥幾字,倒真是很合他的作風。在他的生命中似乎只需他一人,一人便能擔當起整個人生,甚至是整個天下。他有不可一世的霸氣,又有善於隱忍的性情,若他再能舌粲生花,指不定現今這整一個武林都已是他的了。但他,彷彿又不屑一顧。
我見過極為欣賞他的人,欣賞的除去武功卓絕外,自然是他不溫不火的個性,而將他貶得一文不值的人亦是有,說他放蕩不羈、不循禮教,怎擔得起這一代大俠的稱號?在我看來,在我最真誠的、不包含私心的角度看來,雲道庭著實是個好人。
雖然平日裡看人的神情高傲了些,雖然教人武功時態度差了些,雖然比我長得好看了些,雖然胃口刁了些,雖然……
咳,再說下去還真沒什麼好的。也罷也罷,總在人家背後揭人家老底是不道德的。不過話說回來,他的種種表現總是能成功地吸引住我,譬如他的不言語。
我曾經極其耐心地試著讓他說話,即使只發出一些聲音也好。但在一個個失敗的最後,我只能選擇單刀直入。
“雲道庭,你會說話嗎?”
他瞥了我一眼,那神情不知是在說我說的是廢話,還是預設我所問的他不會說話。我堆起笑臉,眨巴著眼,道:
“真的不會嗎?沒人教你嗎?那我教你吧?我教你吧?嗯哼?”
他又是淡淡掃過我一眼,我在他眼中看見了一個名叫“鄙夷”的詞語,總算不似先前的不在乎。看到這細微的變化我頓時來了興趣,
“跟我學哈。李——隨——情——”
我做得誇張,險些抽了嘴角,這時卻看到他難以名狀的表情,有鄙視,有好笑,有無趣。
“喂……你學不學嘛。不學我就走咯。”
我微眯起眼睛,不爽著。
他沉默,轉過頭,將目光灑向各處,就是不看我。
“哼……我走了,不陪你玩了。”
我作勢要走,他還真沒攔我的意思。這個沒良心的!我暗罵著。
“喂……我真走咯?你確定不學?”
他極為瀟灑地甩了甩袖,雙手摺疊放在腦後,極度悠閒地靠在了石階上。
“哼!你就躺著吧!”
我氣憤地一轉身,恰好迎上了身旁的柱子,“哎喲!”我成功地磕到了腦門兒,就在那個瞬間,我彷彿聽見了他隱忍的笑聲。
我轉過頭,見他閉目養神,悠然自得,忿忿地瞪了一眼,甩頭而去。
現在我也終於打消了想讓他說話的念頭。有時我又在想,他究竟會不會說話關我何事?非親非故的,如今還是間接仇敵,有什麼好關心的。那時的我從未想過,也未敢想過,那是一種被叫做的喜歡的、難以割捨的感情。
我一邊擇著菜葉,一邊贊著那老婆婆挑的好菜,在廚房忙得忘了自己。他晚上該是會回來了,他沒有在外過夜的習慣。我炒著菜,正要放調料時,忽地想起之前他吃這道菜的表情,吃了一口,便端著茶杯喝了不放。看來是太鹹了呢。我哼哼著小曲,將調料一點一點抖落在菜中。
天邊的晚霞已氳開了顏色,一片一片的煞是好看,那棵小樹的影子一點點爬進屋來,繞在花瓶上不願離去。
我靠在桌旁看著滿桌熱氣騰騰的飯菜漸漸轉涼,心中也索然無味了。莫不是不回來了,怎麼也不說聲呢,便這樣教我等他?
我正想出去看看,卻聽得一陣腳步聲,會是誰!我警覺著。以雲道庭的武功,他行走時不會發出任何動靜,這也是輕功高超、內力深厚的表現,如今這人步履凌亂,聲響也算大的,究竟會是何人?
我屏住內息,走向屋外,還未得看清,便被一人撞了個滿懷。
“誒誒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