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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來,數度幻想過與伏羿見面時的情形,當真見到了,卻發現自己其實無話可說。
從頭至尾,都是他在一廂情願而已。
眼窩裡,彷佛有點溼氣悄然滋生,心情卻不可思議地安寧下來,他深呼吸,靜靜地道:「滄海想求伏王慈悲為懷,從輕發落雲飛。」
伏羿確實沒想到沈滄海叫住他,居然是為了替雲飛求情。錯愕之餘,藍眸轉為深沉,怱地一笑:「我還以為你想問鏡平公主的婚事。」
沈滄海搭在輪椅上的雙手忍不住捏到生疼——伏羿就這麼一次次地提醒他,急著跟他撇清關係?
骨子裡的傲氣突然間發作,他抬頭仰望伏羿,笑了。
「伏王想太多了,迎娶公主是伏王私事,滄海無心過問,只為伏王心中最愛之人感到惋惜。屍骨未寒,伏王卻將要另娶新歡。」
「住口!」伏羿聲色俱厲,疾走幾步來到輪椅前,揚起了手掌。
這巴掌摑實了,他恐怕得連人帶椅一塊摔倒……沈滄海苦笑。然而那隻手並沒有如他預料掮上他的臉,而是輕輕地落在他肩頭。
男人的手掌,一如冰窖中溫暖沉著。
伏羿凝視著沈滄海,怒容一點點斂去,最後化為無奈,又帶點憐惜,替沈滄海拂走了肩頭數辦落花,低聲輕嘆:「沈滄海,你何必故意說這種話來激怒我?射月與永昌聯姻,自有益處。你不會不明白。」
沈滄海完全聽得懂伏羿嘆息背後的欷獻,身為王者,許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人前固然風光無限,人後,也揹負著更多常人難以想象的如山重任。
伏羿亦不例外。
心頭剎那問酸澀難當,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伏羿。他放任自己伸出手,挽住男人的手掌。
一條鮮紅的傷痕,深深橫過伏羿脈門。
若真心如鐵石,又怎肯割血救他?沈滄海極力綻露一個微笑,眼角卻有水光閃動。看破了紅塵一切痴纏愛怨,依舊放不下眼前這個孤獨哀絕的人。
「伏羿,你開心就好。」
伏羿高大的身軀不禁微微一震,用另一隻手輕拭去沈滄海眼邊溼意,磁性十足的嗓音在沈滄海頭頂上方響起,很不真實。 「沈滄海,我不值得你為我落淚……」
這份不應有的情,沈滄海若下不了決心斬斷,就由他來斷吧。
伏羿毅然轉身,快步離開了小院。風中唯獨留下他威嚴如常的聲音。
「雲飛意圖弒君,本是罪無可恕,不過看在麗姬盡心侍奉你的分上,我答應你饒他不死。」頓了頓,續道:「等永昌王兄妹走後,我親自送你回雍夜族,再拔營去玄武關。」
這算是伏羿最後還他個人情麼?沈滄海根本說不出道謝的話來,怔忡看無名花飛,飄了滿地。
他的心,彷佛也跟著花瓣一齊歸入塵埃,直等枯萎。
一角高牆上,卻有雙銳利眼眸正盯視著沈滄海。看見沈滄海轉動輪椅慢慢回房,他也無聲無息飄身離去,青碧色的衣衫穿過牆頭枝葉,僅搖落幾縷光影。
「大王真的願意饒飛弟性命?」雲麗姬黃昏時和僕婦送飯菜來,聽到這訊息兀自不敢相信,連問了好幾遍終於知道自己兄弟撿回條性命,喜極而泣,朝沈滄海連連叩首道謝。
沈滄海甚是窘迫,忙請僕婦攙起雲麗姬,遞過帕子給她擦淚,溫言道:「是伏王寬宏大量,麗姬夫人不必謝我。」
「公子提醒的是,我這就去向大王謝恩。」雲麗姬抽噎著抹乾淨眼淚,跑了出去。
那僕婦曾在雲飛手底下吃過苦頭,見雲麗姬走遠,便埋怨沈滄海太好脾氣。「他還想加害公子呢!沈公子你為什麼還要救他?」
沈滄海心情鬱郁,勉強笑了笑,也懶得與那僕婦爭辯,在僕婦伺候下用過晚飯,洗漱後正準備就寢,矢牙競又來訪,腳還沒踏進房門就笑道:「沈公子,你看誰來了?」一側身,露出緊隨身後的兩人。
「夫子!」濃眉大眼的少年歡叫著撲過來,摟住沈滄海不停地問長問短。「夫子你還好吧?這些日子都是誰在照顧你起居啊?」
「離風,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沈滄海也十分驚喜,輕摸了摸離風頭頂,望向與少年同來的男子,仔細一打量,赫然是歐陽麟。後者已經換掉了當日那身戎裝,穿戴得像個尋常西域百姓,臉上不知道塗了什麼,又黃又黑。
「是歐陽大哥帶我打聽到夫子下落的。」離風把「大哥」兩字說得分外響亮,顯是想提醒沈滄海別洩露了歐陽麟的身分。
沈滄海自然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