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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異拿著調好的漆罐過來，笑著道，“其實死去不正是解脫嗎？脫離了人間的痛苦煩憂，反倒是解脫和歡愉。我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是會去那仙境，也不知道那些畫中的宮殿美人是不是真的可以變成仙境裡的實物，但人總要死的，既然都要死，便讓那棺材看起來漂亮一些，讓即將死去的人對死後有個美好的期待，不好嗎？”

李安人點點頭，看著朱異走到棺材旁邊，準備給棺材裡的人物花鳥畫上眼睛。

他最愛的便是這個時候的朱異。

朱異褪去了溫和的外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人皺著眉頭，眼睛炯炯有神，死死瞪著畫中的人物，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神遊天外。突然間，他抬手，將筆在漆罐裡一按，隨即揮手在那人物白色的眼眶中輕描淡寫地一點，那本來看起來還有些嚇人的人和動物，便成了款款的淑女，成了振翅而飛的大雁，成了怒目舉刀的戰士……

幾乎就是一瞬間，朱異已將棺材內所有的眼睛畫完，那棺材內側的事物，頃刻間便像活了一般。

李安人還在呆呆看著彷彿就在眼前栩栩如生的棺內景色，朱異已走到那鎮墓獸前，一揮而就將那四個烏龜黑溜溜的眼睛畫完，最後踩到屋內的板凳上，將兩隻鹿的眼睛也畫好了。

現在尚是午後，陽光從石屋兩個視窗射進來，本該是十分明亮的屋裡，在朱異最後提筆的剎那間黑了下來，一片漆黑的黑。

李安人還在欣賞那棺中的景色，待看不見那棺材內的景色，才察覺光線已在這屋中消失了。

他剛抬起頭來，便感覺周圍一陣陰風吹過，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邊以極快的速度跑過去了。

四周也突然冷了起來，冷得在塞北長大的李安人都有些開始發抖。

李安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用力喊起來：“朱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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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47　章　。。。

這聲“朱朱”消失在陰冷的黑暗中，連一絲絲的迴音都沒有。

李安人往剛才記憶中朱異站的地方走了一步，又喊了一聲“朱朱！”。

依然沒有回應。

李安人在刺骨的寒冷中只覺得汗毛直立，一種麻麻的戰慄感從脊背後竄上後腦勺。

他是膽大的人，更是勇武之人，可在這突如其來的黑暗中，在這超越了他知識範圍的詭異黑暗中，連他也不禁有了一絲恐懼之意。

李安人再用力喊了數聲“朱朱”，依然沒有得到回應。

李安人於是憑著記憶摸索著朝門的方向走去，想著也許離開這小屋，便能看見陽光，也能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他走了十來步，卻依然沒有走出那不過長一丈五寬一丈的石屋。

這時空氣已冷得他額頭上的汗似乎都立刻結了冰，而且那在他身邊跑來跑去的東西似乎也多了起來，甚至有些還撞到他身上。

第一個不知名的東西撞到他時，李安人還伸手摸了一下，那東西摸起來黏黏糊糊冷冷冰冰的，彷彿是壞掉要凝固卻又沒凝固起來的羊奶。

那東西似乎還有生命，在他手裡扭動了下，隨即從他的指縫和手心裡變成一縷一縷的東西飛走了。

李安人又是噁心又是心驚，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只能強壓住心中的恐懼按照剛才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一陣。

慢慢前面有了些微光，李安人藉著那光終於看清楚，那些飛來飛去的東西，竟是一個個有著模糊人臉的霧一般的雲團。

李安人張大嘴，隨即閉上眼睛用力揉了揉，再次睜開眼睛，卻發現那些東西並未消失，更不是自己眼花的產物。

他也終於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這裡是一處空曠的原野，原野的空中四處飄浮著這些帶著人臉的霧狀雲團。他的腳下是黑色而乾裂的土地，背後是一片漆黑，只有他的前方有細微的光亮。

難道我來到了地獄？

李安人搖搖頭，他雖對漢人的文化頗有研究，卻並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天堂和地獄。

他們鮮卑人信奉的是另一套關於世界的真理，而他李安人，卻是什麼都不相信。

李安人見這些人臉雲團對自己並不能構成傷害，又摸了摸腰間還有自己的長鞭，定下心來，乾脆抬腳繼續往那光亮之處走去。

又走了一陣，也許是一盞茶的功夫，也許是一炷香的功夫，也許是一個時辰，李安人也不能確定時間的長短——在這鬼地方，似乎連時間的感覺也變模糊了——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