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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想請陛下放心,臣自知愚頑怯懦,於皇位從未有一絲一毫非分之想。”
皇帝冷笑道:“若朕偏不治你的罪呢?”李成器抬頭望了皇帝一眼,道:“臣當自行向大理寺投案。”皇帝垂在身側的拳頭緩緩攥住,咬牙道:“你是拿朕不能殺你,來做籌碼麼?”
李成器澀然一笑道:“臣此生造孽甚多,苟存至今,已是僥倖。若再僥倖蒙陛下恩澤,得以偷生,臣還是願意活著,看一看我大唐海晏河清、萬國來朝的輝煌盛世。臣知盛世,必有人化血肉為犧牲,以增陛下劍上光輝,亦需有人化身軀為磚石,為陛下鑄萬里長城。有人生,有人死,有能臣成萬古功業,有才子被終身埋沒,此方為盛世。四郎為這盛世失去了錦瑟,八妹為這盛世失去了夫郎,花奴為這盛世失去了滿門親人。臣斗膽懇請陛下,賜一分恩澤於花奴,他與臣僅有的快樂,也不過是能夠相伴殘生而已。臣是天下臣民中最顯赫又最無用之人,願意用自己的恭敬、閒散、無知,成就陛下的如天之仁,聖賢之名。臣亦會規戒自己的子女弟妹們,安分守己,不可肆意妄為,不可心懷妄念。或許我們不能有自由、志氣、朋友,卻能夠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大唐再現貞觀盛世的神話,身為李氏子孫,我們自會為自己的陛下、自己的國家歡欣鼓舞。”
他說完,緩緩換了口氣,恭敬叩首下去,道:“陛下起自危難,匡扶社稷,功在千秋,德傳萬世。定當比肩唐堯虞舜、漢武太宗,無論陛下如何處置臣,臣都以生為大唐子民為幸。“
皇帝凝目伏在地上的兄長,他已經同自己開誠佈公,願意做裝點盛世的祭器,自己為何要拒絕?只是沒有這麼便宜,即便要交換,也該由他來開出價碼,皇帝道:“太上皇入葬橋陵,當有皇后陪葬,太廟神主,也不能孤零無伴,大哥知道該怎麼做。”李成器腹內狠狠一痙攣,喉頭隱隱有甜腥之感,皇帝將他的痛楚收入眼底,淡淡一笑,且看他誇下海口後,又願意為這盛世犧牲幾分。
皇帝原本以為李成器會猶豫片刻,卻不料李成器隨即一字一頓道:“陛下之母昭成皇太后,理當入享太廟,相伴太上皇左右。臣今日當上表奏請此事。”
他如此決斷,皇帝倒不如何意外,他垂下首來,望見足邊那一縷未曾燒完的灰燼,輕輕嘆了口氣,這便是父兄與他最後的道別了。他轉過身去,淡淡道:“薛崇簡抗旨入京,不能不罰,待他傷愈後,貶為袁州別駕。大哥在岐州待了兩年,該換換地方了,到袁州做刺史去吧!”
李成器重重三叩首,道:“臣謝陛下隆恩,臣會為陛下畫完花萼相輝樓上的壁畫再走。”
皇帝淡淡一哂,就是這樣了,花萼相輝,留下數幅圖畫,數篇文章,為天下人、後世人,編造一個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美好謊言,讓他們相信,自己的盛世,是多麼地完滿。他拂拂袖子,冷然道:“去吧!”
102
102、尾聲、願作鴛鴦不羨仙 。。。
薛崇簡再醒來時正是深夜,他稍稍睜眼,便覺光線刺目難忍,只得再閉上眼睛,低低呻吟一聲,那聲音也嘶啞得有幾分陌生。李成器悲喜交集,忙將屏風掩上一半,隔絕了床榻之外的明亮燈光,他輕輕握住薛崇簡的手,哽咽道:“花奴,你嚇死表哥了。”
薛崇簡聽到他的聲音,努力睜開痠痛的雙眼,一點微光跳入他的眼眸,他隔著李成器憔悴的面容,看到在他身後床幃上,懸掛著一顆鏤花金薰香球,如同東方亙古不變的明星,靜靜地臨照人間。他心中一片朦朧,這星光與他前世的記憶銜接如此完滿,那些珠圍翠繞、含笑春風的前塵舊事,在這星光的照耀之下,都從塵封中破土成芽,迅速渲染成一片夭桃穠李的春光。他幾乎就要以為,普救寺的潺潺水聲,只是他昨夜凌亂的夢魘。他從夢中醒來,有表哥輕輕勾起他的手指,有云母屏風為他們描繪出高唐湘江的迷離天地,有多情嫵媚的香球,用靜息的香氣無聲地傾訴他們的誓言。
可是身後的劇痛逐漸清晰起來,他也看到了李成器身上刺目的白衣。不過三年,他們此生最重要的親人一一離去,轉眼間他們都成了孤伶孑然之身,再無長輩可以庇護他們的任性,再無悠遠天地可供他們縱馬馳騁。無父母者曰孤,他在蒲州三年,終於將這個字的可怕體會的明明白白,人皆怕死,未必是怕死時那一刻的疼痛,所懼者不過是死後與親人遠隔的思念與孤獨。
薛崇簡只覺被自己奮力壓制三年的悲愴、恐懼、淒涼、委屈、渴望,驟然化做一股酸熱湧上眼眶,受杖時一直乾涸脹痛的雙目,終於漸漸溼潤了起來。這是他與表哥的天地,他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