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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伴隨他晝分而食,夜分而寢,昔日新婦子眼角已添細密皺紋,他卻覺得這是妻子最美麗之時。
長女壽昌從屋內跑出來,擎著一把茱萸笑道:“爹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弟弟五弟弟,你們都還沒戴茱萸呢1李旦笑著接過,笑道:“好,咱們戴茱萸,飲酒過節。”他先給自己幞頭上戴了兩枝,又給李成器、李成義、李隆基、李隆範、李隆業一一插了。民間這一日是要登高的,兒時母親也教誨他們當有鴻鵠之志,他卻知道他的雙翼早已被折斷,他便安心留在塵埃之中。他想不得蒼生社稷,青山滄海,為活著而努力,便是他皇帝生涯的全部功課,他對今日的結局,無一絲的怨恨。
偏殿內有些逼仄,劉後便讓將酒菜擺在亭中,聊做登高之意,又在每盆菊花旁點一盞紗燈,倒映得一團團繁花玲瓏如玉。豆盧妃為眾人斟上茱萸酒清酒,李旦笑道:“重陽飲酒必有歌,今日我先唱一首。”劉妃知他今日心情好極,從頭上拔下一根玉搔頭,輕擊銀盤,笑道:“郎君做歌,妾等喝之。”李旦笑道:“如此甚好,你們也都別偷懶,鳳奴,將你的紫玉笛拿出來,成義吹笙,鴉奴的鼓打得好,豆盧兒的箜篌有日子不彈了,今日一併樂一樂。”內侍將幾樣樂器都拿來,李成器笑道:“爹爹要唱什麼?”
李旦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奏箜篌引。”豆盧妃調了幾下弦,李旦縱聲歌道:“置酒高殿上,親交從我遊。”劉氏聽他唱得是此曲,嘴角婉孌一笑,眼中卻溼了,李隆基愣了一愣,小小的眉峰一蹙,也只得勉強將鼓槌擊下。李旦接著唱:“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琴箏何慷慨,齊瑟和且柔。陽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謳,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主稱千金壽,賓奉萬年酬。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謙謙君子德,磬折何所求。”
他唱到此處,李隆基忽然丟了鼓槌,轉到李旦對面跪下道:“此詩後半段辭意不詳,爹爹春秋正盛,不宜歌詠,不若斷章取義,為至尊壽。”李旦望著兒子片刻,微微一笑,彎腰將他拉入自己懷中道:“你們青春尚多,又何懼光景西流?”李隆基垂首道:“兒就是不喜那些話,更不願聽爹爹唱出。”李旦撫撫他後腦笑道:“罷,你不喜,爹爹不唱就是。”
忽聽亭外一個女子嬌聲道:“郎君唱得很好聽啊,底下的話又怎麼不詳了?”幾人一驚,回過頭去,卻是上次來過的那個韋團兒,不知何時已進了園內,李成器滿宮裡最怕見的人,除了神皇就是她了,忙轉過臉去。
韋團兒嫋嫋婷婷上得亭子來,李旦微微蹙眉,起身道:“夫人勝常。可是至尊有旨?”韋團兒向李旦行個禮,巧笑倩兮道:“郎君不必驚慌,只是一件小事,不算旨意。三日後宅家大宴明堂,席間要皇孫與幾位大王都獻歌舞,薛師選了幾個宅家素日喜歡的曲目,讓奴奴來告訴郎君一聲。”
李旦接過她遞上來的紙,見紙上既無尊稱,也無署名,只寫了幾隻曲子的名字:安公子、長命女、武媚娘、蘭陵王、西涼曲。字跡潦草毫無間架,倒似是出自薛懷義之手。他略一沉吟,韋團兒已從他手中又抽出素箋,笑道:“郎君記得便好,薛師不願讓宅家知道,他為這些小事勞煩皇孫和大王們,這箋子奴奴就帶回去了。”李旦點頭道:“薛師對宅家的一片赤誠,令人感動,我敢不從命。”
韋團兒卻不像上次那般囉嗦,交待完話就走出亭去,到行至花圃邊,忽然回頭嫣然一笑:“劉娘子養得好花兒。”劉妃強做笑容,正要說話,卻見韋團兒突然探手將一朵花折下,這靜謐夜中,那花枝折斷聲似是清晰得在眾人耳邊響起,劉妃竟生生打了個寒戰。
待韋團兒去得遠了,李旦才緩緩坐下,問李成器:“方才你看到紙上的字了。”李成器道:“看到了。”李旦道:“可有什麼不妥處麼?”李成器道:“長命女、蘭陵王、武媚娘、西涼曲這四首皆是慶典上常用的曲子,倒也罷了,只是這《安公子》……”他不敢再說,李旦嘆道:“你也知道了?”劉氏不明所以,不由緊張起來:“這隻曲子怎麼了?”李成器望了李旦一眼,李旦輕聲道:“此處都是自家人,以後是福是禍都一起擔當,無妨,你說給他們聽吧。”
李成器這才道:“這隻曲子是隋時為煬帝遊江都所做,有樂工笛中吹之。其父謂其子曰:‘宮曰君,商曰臣。此曲宮聲,往而不返,大駕東巡,必不回矣。’。”劉氏驚道:“那在至尊大宴上演這首曲子,豈不是有詛咒之意?”李旦道:“我就是不知,挑這幾首曲子,究竟是不是薛懷義的意思。”李隆基嘟囔道:“薛大和尚一個市井傖夫,怎麼懂得這些玄機,必然是武家那些……”他未說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