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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適時,其實不過夕陽向晚,橘黃的餘暉透過蕭疏的枝葉灑將下來,在院子裡投下稀稀落落的剪影,隨風搖曳多姿,還頗有幾分溫暖愜意的味道。
然而,不知為何,了塵卻忽的憶起這幾句詩來。
想來,或許是因為,正合了他眼下的處境與心境。
一路不曾休憩,幾乎是狂奔著回到無想山,卻誰知,迎接他的,仍是空山一座,滿懷的雀躍頓時化作九天雲煙,飄飄渺渺,卻兀自固執地不肯輕易消散。而後,擎著最後一抹希望推開寺門,入目卻依舊只是空空蕩蕩的禪院——除了滿園的蕭索頹敗,房屋內外積了一層又一層的灰塵,一切,都與五年前離開時毫無二致。
甚至,就連桌上那局殘棋,也與那人走時,一模一樣。
記憶逆流,那一年裡的點點滴滴旋風一般席捲而來,颳走所有的心傷、悔恨、痛惜與兩處茫茫皆不見的噬骨相思,心裡空落落的一片,耳邊一時只剩下尖銳呼嘯的風聲。
漸漸地,風聲弱了下去,卻有斷斷續續的人聲傳來,模糊得分辨不清,似乎是悄聲的耳語,似乎是輕言的交談,又似乎是陣陣爽朗開懷的淺笑……
然而,無論是哪一種,卻都只屬於一個人——清拔如孤鴻啼天,傲然皎潔如皚皚崑崙積雪。
那人,是世人心中的天下無雙,也是他這一生當中的,獨一無二。
只是——
倘若那一年,了塵不禁設想,那些在無想禪院裡彈琴下棋論武的日子,便已明瞭各自的心意,是否就會免卻這許多波折不測,是否就會天長水遠,從此相依相守……越想,心頭越禁不一番悲涼,又一番苦澀。
想來,彼時,那人或恐便已對自己懷上了異樣的情愫,只是情竇未開,不解相思罷了。可嘆自己,竟也未能體察,生生虛耗這幾載光陰。
世上,總還有這許多錯過。
只是,這次,他卻再不容自己錯過。只因這一錯過,怕便是一生一世了,他怎承受得起。
訊息已然放出去近月餘,鬧得如此沸沸揚揚,不管那人身在何處,必然都該有所耳聞。依那人心慧,也必然猜到自己便在此地,料想,不日就會前來。
雖則如此推想,了塵心下卻無端升起一陣惴惴——那人,究竟身在何方?又處境如何?
“砰——”
凌亂的思緒被驀然打斷,了塵瞬時清醒,既無疑惑驚奇,也無心安釋然,只有一股強烈莫名的喜悅湧入心房,卻又怯怯地不敢全然佔據。不安又希冀地緩緩回首,向突然大開的寺門看去,就見熹微的暮色下,逆光站著一個清瘦纖長的身影,面容在光暈裡看不真切,周身卻隱隱散發著堪比清霄明月的皎潔光華——
如斯氣質雍雅端麗,除卻謫仙下凡的琴聖,又會是誰。
可是又在白日做夢了?!
不敢置信地微微搖頭,了塵暗歎自己果然相思太深,這般幻象,都不知一日要出現幾何,或笑看著他,或臨風撫琴,待得他想要伸手去觸碰,去撫摸,去感受,卻又倏忽消散,宛若春夢無痕。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電光火石的剎那,了塵正待不捨又痛心地垂下眼瞼,不再去看這惹他傷懷不止的幻景,卻見門口的人影忽而動了。不是隨風遠逝,反是一步一步,踏著緩慢到叫人望眼欲穿的步子向他走來;每一步都沉重無比,仿若生生踩在他的心坎之上,沉悶的鈍痛,卻又輕靈無比,恰似一羽鴻毛,輕輕拂過心尖,戰慄的歡快霎時湧遍全身。
想呼喚,屢屢張口,卻怎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想起身相迎,卻發現不知何時,雙腿竟變得麻木僵硬,使不上半點力氣。
便只能呆坐原地,小心翼翼地全然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看著那人一步步走近,最終在他面前站定,深深凝視於他。
眉眼口鼻,風姿氣度,都是夜夜出現在夢裡的樣子。
只是,那副身子,卻不復記憶裡的剛健堅朗,而是真真瘦成了一竿沖天之竹,細細弱弱,纖長清癯,彷彿不勝輕風。
還有那對眸子,也不似記憶裡那般時時充盈著清淺淡然的笑意,卻是那般悽然,哀傷,悲切,又帶著略顯幽怨的歡喜,種種深沉如千尺寒潭的情感盡皆沉澱其間,深深深深,漩渦似的叫人沉溺。
仿若一眼萬年,二人便這樣一高一低地兩兩相望,許久都無人開口說話。像是失卻言語的氣力,又像是在害怕,怕一開口,便會驚破這迷夢一般美好而又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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