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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千秋萬歲名,寂寞身後事。
越武帝昭和八年十二月初四,祭祖大典。
這天是冬日裡難得的好晴天,昏黃的日光雖不甚溫暖,卻不減明亮,十二月的天氣裡甚至不見一絲寒風。在觀禮的眾人看來,這便是大大的吉兆,就連老天爺也在等著琴聖認祖歸宗,於是不可遏止地越發高興起來。
三日前聽聞此事,人人莫不心頭雀躍,一直盼著此刻,得望一睹琴聖天顏,也算不枉此生。
顧惜緣自是沒讓翹首以盼的眾人失望,終以真面目示人。
身份接二連三地暴露,他也極不喜歡藏頭露尾,自越昭衍面前摘下斗笠的那刻起,他就決定再不隱藏。
當然,也再難隱藏——他不想落個對祖先不敬的罪名。
雍和殿坐落於宮城正中,是為國廟,乃供奉越朝歷代君王的牌位及畫像和其他有功德的皇室成員的地方,越昭衍專為顧惜緣準備的祭祖大典就在這裡舉行。
作為皇家宗廟,雍和殿自然建得極盡恢宏堂皇,只是色調凝重,才能顯得莊嚴肅穆。
推開殿門,可見整個殿閣一氣連通,一方長逾十丈的供桌就在眼前伸展開去。黃帛覆蓋的桌面上擺滿了或舊或新的牌位,一排排森森佇立,散發著無聲的威嚴與高貴之氣。供桌靠牆,抬眼便可看見七位先帝的畫像,神情銳利,氣度懾人,一雙雙鷹隼似的眼睛直直盯著殿內眾人,似要評判出個高下優劣。
此時,供桌前的空地上跪滿了皇室成員及品級較高的官員,居中的是越昭衍,而他身旁的空位,則是留給今日的主角顧惜緣的。
金黃的龍紋禮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整個人就像從萬丈光芒裡走出,踏著端謹的步子一步步走上殿來,所到之處,盡皆怔愣。
在列祖列宗面前,就連當朝天子也要屏息噤聲,遑論殿下群臣。但在顧惜緣出現的那一刻,本就鴉雀無聲的雍和殿瞬時變得更加安靜,好似千百人同時失卻呼吸,只剩一雙眼睛想看卻又不敢在這人身上停留太久,只能躲躲閃閃地跟隨,又似空氣也倏忽凝滯,一絲一絲被漸漸抽空,最後只剩一道微弱的氣息尚在流動,傳達著一陣蓋過一陣的抽氣聲與驚豔聲。
大典便在這般沉悶的氣氛中進行著,倒顯得異常地鄭重其事。自始至終,除非必要,沒有人敢多說一句話,甚至發出一點大的響動,怕驚走眼前這個謫仙一樣神光四溢的人。
顧惜緣也不多言,只覺那一層緊似一層、一層重似一層的禮服就快要將他勒死,壓垮,同樣也是大氣都不敢多出,怕稍一動作,就會引來更多的折磨。腦中識記多日的禮儀教化也被忘個乾淨,對著殿下期盼的群臣,竟連個禮節性的微笑都不願施捨。
如是不近人情的舉止,倒是越發堅定了眾人心中他乃是謫仙的心念,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神明,因而也越發地不敢放鬆。
宣讀族譜家規、加封王冠、祭祖上香、接受朝賀……繁冗的大典一直持續了三個時辰方才結束,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像是受過了一場極刑,卻殊無怨言,反倒甘之如飴。
顧惜緣卻不作此想。
量體裁衣,循規學禮,再到認祖歸宗,熬過了三天密密實實的禮儀教導,又熬過了冗長繁瑣的祭祖大典,終於可以坐下來休息片刻,顧惜緣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沉重與空虛。
從身到心,整個人絲毫沒有放鬆的感覺,好似被那三寸王冠壓得喘不過氣來,又似被冬夜裡穿堂而過的朔風捲走了所有內在,一時心頭空空蕩蕩,忽上忽下,忽輕忽重,竟不知如何自處。
其實,這件事,怎麼說來也算是件好事。
王子皇孫,可是千萬人夢寐以求的出身,且還有如此隆重盛大的祭祖大典,是人恐怕都會雀躍萬分。顧惜緣卻全無喜悅欣慰之感,胸中流溢的只是滿滿的無力無奈與無助。
折騰到三更才回王府,無意去欣賞這還未及得見的府邸,顧惜緣一身華服,獨坐院中,對孤月空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莫如說,不知該想些什麼。
皇宴的喧囂喜樂已自耳邊遠去,滿朝官員國戚的驚歎恭賀也早不可聞,除了鬱青六人府裡幾乎沒有下人。此刻,偌大的竟陵王府萬籟俱寂,讓顧惜緣更覺空虛無力。
唯一的安慰,也只有在雍和殿前,於千百人中尋到的,那一雙詫異失落卻猶自不乏擔憂理解與鼓勵的黑眸,無聲地傳遞著讓他能夠堅持下去的力量。
然而,如今不過一牆之隔,竟不能像往日那般立即飛身前去,卻要各各永夜月同孤。只能強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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