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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滅蠟燭,開了燈,象徵性吃了幾口蛋糕後,大家依次坐好,準備開席。
“今天喝酒咱們定個規矩啊,以前送老兵老是又哭又嚎地,有啥用?誰也擋不住地球轉轉!今天呢,咱們誰也不準哭,誰要是掉一個眼淚,罰酒不算,明天收拾收拾夾包自己滾蛋,七連不要這樣地孬兵!咱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出事兒我和指導員兜著!大虎復員是好事兒,咱們應該替他高興才對,你們說是不是?”酒席開始前,連長端著官架子定下了規矩。儘管他說得很有“連長特色”,硬性得讓人肉皮發緊。但誰都聽得出來,這不過是句玩笑話,為的是不讓大家都難受。
“是!”“是。”“是……”大家隨聲附和。
於是,酒席正式開始。
“這裡除了指導員,我是老大,可我是一連之長,這第一杯酒肯定是我先提,話也得我先說……”放下官架子的連長大咧咧的樣子象個十足的痞子。他坐在床邊,脫了鞋,一隻腳蹬著床沿,整個身體都拄在膝蓋上,端起溢滿了酒的大碗,慷慨陳詞:“要說呢,大虎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從我剛來七連起,那時候他還是個新兵,就開始給我闖禍了——打架,喝酒,鬧事兒,有一樣兒能落下你地沒?啊?大虎?你自己說說……
但是,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自從大虎當了你們班長,看看現在的炊事班,呃——,變地連我都不敢認了,還給我拿了幾個月的標兵……
同志們,這叫什麼?這就叫成績!當然了,這跟你們大家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可要是沒有大虎,不行!你們要是不信,咱走著瞧!
大虎啊,明天你就要走了……當兵三年,跟了我三年,我這個當連長的也沒能幫上你什麼忙……今天咱們也不分大小,我敬你一杯,替七連炊事班謝謝你,替整個七連謝謝你,七班長那事兒,我更代表個人感謝你,要不是你去救,那就得我去,不介地話,七班長沒了,我也……”
“連長,你怎麼又提這事兒膩?你哪能敬我酒啊,還是我敬你吧……”陸文虎聽到這,趕緊站起來打斷連長,並去搶連長端起來的酒碗。
“你放手!”連長唬陸文虎:“怎麼我說話不好使咋地?”
“好使,好使!”陸文虎趕忙撒開手。
“大虎啊——你坐下!”連長喝令,並繼續說:“要說你這個吊兵確實不咋地,要啥沒啥,可不知道咋地,就是對我脾氣!咱們連也有個百十來號兵,年年復員地也有十幾二十個,哪個沒為七連做出過貢獻?可他們走也就走了,我心疼,但不難受。可今年不知咋地了,一想著大虎哪天就“嗖”一下從我身邊沒有了,再也看不見了,我這心吶……”
連長說不下去了。說到這個為他帶來那麼多麻煩,也給他長了不少臉的兵就要消失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七連,連長放下了酒碗,眉頭緊擰,眼圈通紅,咬著嘴唇扭過頭去,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空氣一下子凝固住了,凝固成堅硬的傷感,鑽戳在每個人心上。
指導員掃視了一圈深情黯淡的我們,用手捅捅連長。
“你別老捅咕我!我自己定的規矩,我能破壞嗎?”連長轉回頭,拿指導員洩憤。
指導員沒理會連長,端起酒碗:“連長說完了,照例該輪到我了……”
“你急啥?酒還沒喝呢!來大虎,我敬地酒,你今天必須喝!”連長還沒等指導員把話說完,也不顧及他的感受,端起酒碗舉到陸文虎面前。
陸文虎急忙站起來,端起碗與連長碰了一下。然後兩個人各自喝了一大口。
“這回輪到我了吧?”指導員故意扭頭問連長。
“你趕緊整得了,沒到你搶著說,到你又拿五做六地……”連長更是故意跟他頂牛。
氣氛有所和緩。
“那個,今天我不多說,話都讓連長說完了,我就代表七連說句話感謝話吧!不過在說話前,我有個提議:咱們大夥投票表決,是不是讓連長把鞋穿上啊?”指導員一本正經地說。
連長腳臭是個盡人皆知的秘密,一向是連長的軟肋,也是他那些死黨們取笑他屢試不爽的武器,兵們從來沒人敢提及。指導員這個提議一出口,全體人員一齊憋不住樂,還不敢樂,低著頭偷笑出聲。
指導員不愧是抓政攻,打心理戰的高手。他的一句話,使氣氛一下子轉變過來,悲傷的情緒一掃而空。
“你他喇喇地……”連長回頭狠狠翻指導員的白眼:“你也不看看場合,這麼多兵膩……怎麼啥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