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世紀的九十年代初,鄉下的電力裝置還不齊全,每到颳風下雨的夜晚,整個村莊便被黑暗籠罩。
那時並不是每條路上都鋪了水泥,蘇子成跌跌撞撞地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偶爾,天際劈下一道閃電,將渾身狼狽不堪的他照亮。雨水放肆地鑽進背心裡,他身上遍佈一道道淤紅的傷痕,都是酗酒的父親用皮帶造成的。
蘇子成不停地走,死命地走,他不敢停下來。父親喝醉以後說話一定算數,剛才還嚷嚷著要打死他,即使只是因為被他推了那麼一下。所以,為了不想被活活打死,他必須走,只能走。
那時的他年少而無知,只想著離開這個鬼地方,離開這個混蛋。
再次醒來,是躺在柔軟的床上,已經換上乾淨的衣服,當他坐起來時,便以為穿越了時空來到另外一個世界。一條條顏色鮮豔的金魚,搖曳著尾巴在巨大的魚缸裡穿梭嬉戲,海藍色的牆壁,上面畫滿各式各樣的珊瑚和水草,一下恍然,以為置身在神秘又美麗的海底世界。
蘇子成沒想到,將他撿回來的是個男人。他經營一家小小的水族館,喜歡抽薄荷味的煙,笑不笑的時候都有點憂鬱。男人教他怎麼養魚,怎麼拉小提琴,怎麼用炭筆在白紙上畫素描。唯一不說的,是他的過去和名字,同樣的,亦不問蘇子成過去。
一樓是放滿大大小小魚缸的水族館,二樓是蘇子成第一次醒來,並且住下來的地方,和他們同住的,還有一隻棕色的布拉多犬。男人總是在清晨時分,叼著眼靠在陽臺的欄杆上,望著太陽昇起的方向,眼神飄渺而虛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蘇子成總會在早上靜靜坐著,看著那陽臺上沈溺在自己世界裡的男人,目光隨著他的一舉一動流轉。他知道,男人心裡有一扇門,將自己和所有人隔開來,無論蘇子成如何努力,也像一縷無法接近聖地的遊魂。
十六歲的這一天,他將男人藏在櫃子裡的紅酒全偷出來,用最決然地姿態,逼自己喝完整整兩瓶。午夜鍾聲敲響,男人剛從浴室出來,溼潤又柔軟的黑髮還貼在他的臉側。蘇子成撲上去抱住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像是喝醉的小綿羊撲向了大灰狼。
一隻羊能壓倒一隻狼麼,不能,所以結果不言而明。
那是漫長的一夜,痛苦遠遠多於快樂,越是沈默寡言的男人,爆發起來越是驚人,就像是沈睡了數千年終於覺醒的火山。淡淡的菸草味,溫暖的體溫,哀傷的眼神,都將蘇子成拖至無邊的深淵裡,除了聲歇力竭地吶喊之外,他無法做任何事。
肉體和心靈往往是可以分割的,這點是男人教給蘇子成的,明明每夜都如痴如醉地纏綿,可天亮後又各不相干。蘇子成開始變得敏感,像一隻惶恐不安的小獸,邊鬧著脾氣邊小心觀察主人的反應,一步步試探著自己的價值。
不安是一顆種子,會慢慢地發芽茁壯,在經過日復一日地累積,變成荊棘破殼而出,扎向身邊最親密的人。
年少時的人總是倔強的,哪怕只是一個耳光,便足夠讓蘇子成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天生的壞人,都是在歲月的磨練中慢慢地改變,也許故事會有所不同,但也無非是八個字,交友不良、誤入歧途。
蘇子成的故事僅僅也就多了四個字,自甘墮落。
他開始抽菸,只抽很濃的煙,即使被嗆得淚流滿面卻甘之若飴。蘇子成開始喝酒,一杯看似純淨無瑕的透明液體灌下去,從氣管一直到胃都像被火燒似的。漸漸開始打架,偶爾也被人打,白天矇頭大睡,夜晚酒色笙歌,表面風光無限內心糜爛不堪。
其實,男人來找過蘇子成一次,帶著點愧疚,眼神一如既往的哀傷和憂鬱。蘇子成拒絕了男人,拍掉他伸過來的手,冷笑著說,不愛我,就別碰我。
這是蘇子成最後一次見到男人,因為當天晚上,他又打架了。對方是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鼻樑卻被他硬生生砸斷,直到警笛響了,所有人四處逃躥,只有他依然忘我地在施加暴力。
當第一次進拘留所的時候,蘇子成在牢房裡捶著牆壁懊悔,他並不是在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後悔,只是後悔為什麼沒有跟男人回去。如果他不是一時意氣,如果他可以再耐心點,慢慢地一點一滴融入男人的世界,也許,總有天可以在他心裡佔據一席之地。
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的藥。
因為是未成年的關係,警方沒有起訴他,在拘留所呆了幾天,便被轉到男童院裡。蘇子成這一呆便是一年久,時光如梭如箭般飛逝,直到他年滿十八歲,才再次獲得自由。
他站在街角處等了一宿,街燈漸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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