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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幾句,卻沒有起疑心。
一晃三個月眨眼即逝。安平在老舊的出租房裡一人過完新年。隨著窗外的大楊樹萌動起嫩綠的枝葉,本就稀薄的年味兒搖擺著漸漸散去。厚重的冬裝被迫不及待鎖進衣櫃,沈寂了一個冬天的街頭重新飛舞起明媚的裙裾。
孕期進入第八個月,安平的頭髮長到了肩頭。兩側的長髮垂下,本就不大的臉龐被遮掩得只剩巴掌大小。臉色蒼白,身形瘦弱,孕期激素的分泌讓面部的線條更加柔和。安平時常裹著大外套去附近的公園遛彎兒,去菜市場買菜,普通得跟所有正常的孕婦一樣,不會引起任何人的猜疑。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家裡只有他自己一個人。沒有人為他煲湯補身體,沒有人幫忙分擔家務。八個月的身子,肚子大得連彎腰都做不到。雙腿浮腫,手指按下去形成的凹坑半天浮不起來。
每天早上,都在被碩大的腹部壓迫的窒息感中醒來。頻繁的內急、心悸,妊娠高血壓引發的暈眩越來越嚴重。他拖著沈重的身子,每走一步路都精疲力盡。洗衣、做飯、打掃、拖地,好幾回他毫無徵兆地一頭栽倒,連自己都沒想到還能再醒過來。
都說高齡孕婦產子九死一生,他年紀大不說,生理上還偏向於男性,根本是在與死神賭博。
每一天都有難題,這樣令人煩躁焦慮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他也暴躁愁悶過,但回頭細想,他知道自己該知足。
二十多年前他生豆豆時只有十六歲。年紀小不知道什麼是怕,擔心父母發現會被逼著墮胎,便獨自輟學躲到偏遠的農村,在村邊廢棄的茅草房住下,靠著從老鄉家裡買來的米麵捱到把孩子生下來。
他的陰道比一般女性窄小很多。生產造成陰部撕裂,大出血高燒不退,沒辦法找醫生,硬是奇蹟般地一杯一杯猛灌溫鹽水撐下來。營養不良沒有奶水,錢也用光了,只能熬小米粥當奶粉。豆豆餓得連哭得力氣都沒有。別人的孩子出生頭三個月體重增加最快,他的豆豆過了半個月瘦成了一隻小蘿蔔頭,一條枕巾橫著就能蓋住全身,單薄得像一張紙片。
他自己養不活豆豆又不敢回家,只能打聽到一戶沒有孩子的人家,半夜偷偷把豆豆放在那家人大門口。豆豆被人抱進去的那一瞬,他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毀掉了。
痛苦到了極點,便會失去所有的感覺。他變成一條麻木的遊魂,每天瘋子一樣在收養豆豆的人家附近遊蕩。村裡的小孩子拿他當傻子,用石頭丟他,頭被砸破了血流了一臉他卻連半點知覺都沒有。
若不是母親後來跑遍周邊的縣鎮找到他,又給人跪了整整三天把豆豆抱回來,他這輩子,便只能終止在十六歲。
孕育著新生命的這些日子,他比過去更經常地想到豆豆。兩個寶寶在腹中慢慢長大的記憶,經由他的血脈牽連,重疊在一起。
出門前他特意把鎖在保險櫃的豆豆的照片帶在身上。那個刻意遺忘的小小身影,在十九年後,他終於有勇氣去重溫去懷念。一頁頁泛黃的照片自指間翻過,豆豆稚嫩的童音和笑臉,穿過塵封的歲月回到面前:他短短胖胖的小手,他大大的缺了一顆門牙的笑容,他奶聲奶氣地喊自己“爸爸”,還有生氣、開心、哭泣、撒嬌時的模樣,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彷彿一伸手便能撫摸到他白嫩的小臉,就能將那有著淡淡奶香的小巧身體抱在懷裡。
失去近二十年的寶貝重新回來了。
安平輕輕摩娑著自己的肚腹,淚水滴落在微笑的唇角。
他會把寶寶健康地生下來,養育他教導他,不再離開他一天;將來,他也會找到豆豆,不論他現在是什麼樣子,不論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他要在他身旁,悄悄守護他,看著他幸福。
冰箱裡實在沒有存貨了。安平等到黃昏菜販快收攤時去菜市場買菜,這個時候的菜價能比平時便宜近三分之一。
出了樓道,正趕上隔壁單元一群搬家的人也往外走。安平垂下頭,讓頭髮遮住臉,在後面跟他們隔開幾米慢慢往外走。
快出小區時,安平覺得前面那群人裡有一個不時回頭向自己這邊張望。他把頭垂得更低,貼著牆邊,儘量讓自己不顯眼。
那幫人說說笑笑終於走遠了。安平鬆了口氣,攥著裝菜的布袋加快了些腳步。
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平站住側了側身子想等那人先過去,那人還沒走到跟前,卻突然大喊了一聲,“平哥!”
安平驚得全身發軟。他倉皇抬頭,一眼瞥見一個女孩邊喊邊向他跑來,“平哥!平哥!!”
安平的腦子瞬間亂成一團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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