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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
丫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胳膊,臉上露出了一點茫茫然的幼稚相。她的確是瘦了,先前豐潤的臉蛋,如今顯出了顴骨的輪廓,帶著一層細細絨毛的緋紅面頰也褪了顏色,她的面板成了黃而薄的一層。一身青色綢緞旗袍直通通地垂下來,看不出內裡身體的存在。大夏天的,她的旗袍還是長袖,窄窄的袖管被她穿得寬寬鬆鬆,袖口露出腕子來,腕子上套了只翡翠鐲子。鐲子綠瑩瑩的很是厚重,彷彿快要墜斷她細細的骨頭了。露生看著她,越看越生氣,氣得簡直要喘,“說話,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他是不是還在虐待你?”
丫丫不知道什麼叫作“虐待”,所以這一回真是茫然了。抬眼注視著露生的面孔,她沒留意對方的質問,只是出於歡喜,微微地笑了一下。
結果露生更生氣了,“還笑?傻了?”
丫丫立刻不笑了,兩隻手擺弄著小小的皮包,她囁嚅著搖頭,“沒傻。”
露生不聽她的,先奪過她的皮包往茶几上一放,隨即扯起她一隻手,一擼就把袖管擼到了肘際。這條細胳膊白白淨淨的沒有問題,他拉起她另一隻手繼續檢視,這回他在對方的胳膊上找到了一道子紅中透紫的瘀傷。丫丫不安地要把手往回縮,他由著她縮,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
丫丫把兩隻手背到了身後,垂頭喃喃地說道:“大哥哥,他讓我來找你回家。”
露生把雙手交握在一起,不許自己對著丫丫發脾氣,只問:“你願意讓我回去嗎?”
隨即出乎他意料的,丫丫竟是遲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聲音小小地說話,“他心眼倒是不壞,可是……反正……跟著他就得受氣。”
露生重重地吁了一口悶氣,隨即說道:“你別跟他過了。”
丫丫木雕泥塑一般地直挺挺站著,心裡知道這世上有些女子幹得出“不過了”的事情,但是那些女子和她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大哥哥口中的“不過了”三個字,無論怎麼想都是一句氣話。聽著痛快,不能當真。
這時,露生又說了話,“守寡都比跟著他強!寡婦關門坐在家裡,起碼不會讓人說打就打一頓!剛才開門的時候,我簡直不敢認你,從小到大,我沒見你這麼瘦過!”
說完這話,他忽然起身往臥室裡走。丫丫回頭看他,就看他在床尾的五斗櫥中亂翻一氣。沒等她看明白,他已經捏著小小的一張紙單子回了客廳。
“那年我跟龍相要了五萬,這一年我自己在外花了一些,現在給你三萬。記住,這叫支票,拿到銀行什麼都不用說,直接就能換出錢來。你收好了,這就是你的體己。有了這筆錢,你一個人過日子也能有飯吃,記住了嗎?”
丫丫看著露生遞到自己面前的支票,乾枯的大眼睛裡忽然湧出了淚水。躲閃著向後退了一步,她帶著哭腔說道:“大哥哥,我不要。我不怕他,我受得了。他鬧脾氣了,我就躲著他,咱們從小不就是這樣過來的嗎?我能對付他。”
露生把支票往茶几上一拍,“從小?那是你有我!你能對付他?他像條瘋狗似的,你膽子又小性子又軟,還笨,你能對付他?我看他現在胖得一身肉,你呢?你瘦得都脫了相了!還有那一腳——那天他那一腳差點兒踢沒了你的性命,那是個一發瘋就殺人不眨眼的東西,你還捨不得離開他嗎?”
丫丫本來就想哭,如今聽了露生這樣氣勢洶洶的一片指責,忍不住抽泣出聲,真哭了。
“大哥哥……”她用手背抹眼淚,抹了眼淚又抹鼻涕,“我已經是這樣了……我這輩子……”
她並沒有號啕,然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額角都迸起了隱隱的筋脈,是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一隻大手一扯她的腕子,一把溼毛巾拍上了她的臉。露生劈頭蓋臉地為她擦淨了涕淚。她沒有躲,出於天性,她也貪戀這有限的一點溫暖。龍相也有善待她的時候,但那善待不像是要暖她,更像是要燒她。
露生擦完了她的臉,又用手指理了理她潮溼的劉海。目光從她的眉眼滑到她的耳鬢,他發現丫丫還帶著自己當年買給她的那一副鑽石耳墜。手裡攥著那條大毛巾,他忽然張開雙臂,把丫丫擁進了懷裡。其實他們本是一對有情人,可怎麼就顛顛倒倒地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扭頭把嘴唇貼上丫丫的頭髮,他屏住呼吸,睜大眼睛向窗外看,一看看出十萬八千里。看得眼前捲過浩蕩大風,風乾他的眼淚與熱血。
“丫丫,”他啞著嗓子低聲開了口,“記住,只要我活著,我就會永遠保護你。不管你是二十歲三十歲,四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