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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開弓,果然不客氣地撓了露生兩下。撓過的地方先是泛白,隨即白中透了紅,原來這龍相心狠手毒,撓破了露生八道油皮。收回手抬起頭,他笑吟吟地看露生,露生笑著,也看他。
兩人對視了片刻,露生忽然氣息一顫,鼻子發酸眼睛發熱。搭訕著站起身走向浴室,他想讓龍相下床過來洗澡,可是剛發出第一聲,他便感覺自己聲音不對,走腔變調地帶了哭意。於是用力清了清喉嚨,他走到浴缸前彎下腰,伸手用力地撩了撩水。在嘩啦啦的水聲中,他吸了吸鼻子,又抬起溼手,抹了一下眼睛。
再出來時,他已經恢復了原樣。若無其事地把臉扭向窗外,他說道:“你先去洗,我一會兒過來給你搓搓後背。”
然後不等龍相回答,他快步走出了門。原來事到臨頭,他還是要難過,還是要捨不得。但這一回他是鐵石心腸了的,接下來,他要為自己而活了。
龍相洗澡、梳頭、穿衣服。他是不大講究穿戴的,給什麼穿什麼。露生也不肯過分地打扮他,一貫只給他最平常最舒服的衣服。伺候他的時候,露生一直不說什麼,因為要把全副精神都用來忍住眼淚。真是不想讓這個渾賬東西走,因為已經篤定了他不會有好下場。可是他不聽,他人大心大,他自認是真龍轉世,旁人又有什麼法子?
在餐廳裡,露生陪著龍相喝了一碗粥。喝的時候他偷偷窺視著龍相,想要看看他是什麼態度。龍相自自在在地連吃帶喝,態度相當地坦然,於是露生看到最後,一顆心就很冷。
早飯還沒吃完,徐參謀長便來了。
露生一句話也不想和徐參謀長說,然而徐參謀長自來熟,很親熱地登堂入室了。龍相搶著喝光了碗裡的米粥,然後舔著嘴唇起身跑出了餐廳,去和徐參謀長說話。露生獨自坐在餐廳裡,整個人像是變成了一尊石像,又僵硬又沉重,費了天大的力氣,才緩緩站了起來。
然後他上了樓,把龍相的那一箱子行李拎了下來。徐參謀長見了,當即高門大嗓地笑道:“嗬!少爺還帶行李?那邊什麼都有!”
龍相答道:“我也說不帶,他非得收拾!”
露生笑了一下,沒理會龍相,只問徐參謀長:“什麼時候的火車?”
徐參謀長摸出懷錶看了看,“現在就該走了。”
露生還是不看龍相,只說:“那就走吧。外面路上車多人多,汽車再快也開不起來。”
說完這話,他飛快地回頭看了龍相一眼,隨即低聲又催促了一遍,“走吧。”
龍相嬉皮笑臉地反問:“你急什麼?我走了,給你騰地方娶老婆嗎?”
露生拎起皮箱往外走,邊走又邊對徐參謀長說道:“我把它直接送進汽車裡去,好在就這麼一隻箱子,重歸重,帶著並不麻煩。”
不等徐參謀長回答,他頭也不回地先進了院子。今天有個煌煌烈烈的大太陽,明亮到了無情的程度。露生彷彿是被陽光照昏了頭,糊里糊塗地,他把皮箱塞進了汽車的後備箱裡,又糊里糊塗地,他聽見自己和徐參謀長說了什麼,又對龍相說了什麼。最後孤零零地站在路邊,他對著遠去的汽車揮手。身體是熱的,汗水是冷的。
進了屋子之後,他又恍惚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地清醒過來。
他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坐的時候什麼也沒想。後來他上了樓,一頭紮在床上,也還是什麼都沒想。一夜沒正經睡覺,他只知道自己像是困了。
困了就睡,橫豎他現在是徹底的自由人,睡到天黑也沒關係。
於是他就真的睡了。
夢一直沒斷,全是顛顛倒倒的片段。他在夢裡還是個小孩子,一手領著龍相,一手領著丫丫,三個人一會兒惱了一會兒好了。在大床上圍坐成圈,丫丫偎在他的一側,龍相跪在他的另一側,將一本小人書塞進他的手裡,龍相讓他“講個好的”。
他開始講了,講得有聲有色,是個小小的說書先生,讓兩名小聽眾聽直了眼睛。他正得意,然後忽然發現聽眾少了一個,丫丫沒了。
他在大床上爬來爬去地找丫丫,丫丫沒找到,龍相也沒了。於是他呆呆地坐在大床上,只感覺自己的左膀右臂都被人砍了去,孤零零地再沒了依靠。
他怕了,他想哭,然而心裡憋悶著,又死活哭不出。痛苦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猛然睜開了眼睛。
枕著雙臂翻了個身,他只感覺這世界真安靜。一切動物植物都沉默了,生機似有似無,像是劫後天地。只有隱約的一點聲音在響,撲通撲通的,和生機一樣,也是似有似無。
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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