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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了他現在的絕望。正如我知道,他已從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逐漸回覆的記憶一樣。
“小祝……”
我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這回是凝視著天花板,一個人靜了很久很久。
頭腦越來越清明,那些零散的片斷也被串連完整。喉嚨卻彷彿被橄欖哽住,酸澀至極,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候突然想起那片生長著茂盛火燒雲的湖面,我趴在湖邊看著游魚曳尾,程維坐在我身邊,修長的腿上擱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呢?”
我為什麼要討厭你呢?……為什麼要記得你的罪,你的仇恨與疤傷。
明明只是幾日前的簡單幸福,現在卻好像隔了一輩子那麼漫長。
我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為何會開啟了記憶的匣子,不堪回首的汙穢記憶又瘋狂地佔據了大腦,鴻溝深深劃在我和他之間,這時候才突然明白,他當時為何會望著遙遠的雲海,喃喃自語般說著:“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希望,他走的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了……”
這樣,或許,也算是一種重新開始。
梁舒榕要帶我離開這裡。她握著我的手,對我說:“小祝,我帶你出去……你和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會讓他再關著你,不會讓他再這樣對你……”
我坐在床上,垂眸寧靜地看著她,就像一具死屍似的,什麼動作都沒有,任由她抓著我的手。
“小祝……”
過了很久,我才淡淡地,聲線毫無波瀾地開口,慢慢說出一個字:“……好……”
這是程維的家,我知道,若是他想攔著我,不讓我離開,那麼即使做再多的掙扎都沒有用。
可是我本能地感覺到,他並不會阻止我走。
這些天和他在一起,歷歷在目的都是他高大,卻日漸消瘦的身影。那張英俊依舊的臉龐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狠戾決絕,望著我的時候,眼底有些小心翼翼地,甚至可以說是傷心的神色。
雖然有些偏執地可笑,但我隱約覺得,他是真的不會再傷害我。
我在他挺拔的身影裡看到了疲憊,在他本該年輕傲慢的眼眸裡看到了老態的軟弱。
這個時候,我甚至會有一點點心疼他。
他和我付出的青春一樣多。
一路上樑舒榕都在和我說話,可我並沒有聽進去。沒有僕人或是保鏢攔住我們的去路,他願意把我從這個牢籠裡放出去。
我很早之前就覺得,當一個懂得如何放手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如何珍惜。
可是當我們學會了放手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我也好,他也好,那些本該好好珍惜的東西,都隨著過去種種,再也回不來了。
穿過重重疊疊的紫藤蘿花架,走出了別墅大門,梁舒榕的車就停在外頭。正要上車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急促地跑步聲,我回過頭,看見程維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他的頭髮被吹的亂七八糟的,眼眶也微微有些發紅,很是狼狽的樣子。他似乎是不敢靠近我,怕自己一過來,我就會嫌惡地轉身離去一般。
他只是停在十步開外,很渴望,又隱忍著不再邁出一步。他只是那樣看著我,困獸一般的表情,好久好久才開口,輕輕喊了一聲:“小霖……”
他的聲音很嘶啞,在冬日蕭瑟的風中可以說是微不可聞。
然而我卻覺得,心臟彷彿被鼓槌擂中一般,震顫得厲害。這些年以來,心疼他,原諒他,已經逐漸成了我的習慣,可是我知道,這一次不再是簡簡單單一個習慣,就能彌蓋去那些傷疤了。
“小霖……”他還是那樣輕輕喚著我,有些渴望,但更多的是難過。
“你他媽幹什麼啊?還想揪著他不放?”梁舒榕並不明白我們之間的事情,柳眉怒豎地嚷了起來,“不要臉也得有個限度!他欠你什麼了你要這樣待他?”
程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他只是看著我,深刻的眉弓下那雙褐色的眼眸一直都在凝視著我。
我生怕他在梁舒榕面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便倉皇地搖了搖頭,拉開車門就想上車離開。
“小霖……”他按捺著微微顫抖的聲音,然而仍舊是哽咽著的,“你為什麼……要從那麼遠的地方,回來呢?”
你為什麼要從那麼遠的地方回來呢?
我只覺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發顫,握緊了拳頭,指甲卻陷入掌心,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