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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城裡。”方澄又說了一遍。
他媽皺了皺眉頭,“別說些無聊的話。”
然後他們爆發了爭吵,到後面吵得十分厲害,誰也不知道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方澄堅持他要回城裡去,他媽媽說他一個人待在城裡怎麼照顧自己,他連開水都不會燒。方澄說有保姆在,他媽媽嘲諷他五穀不分、四肢不勤,離了保姆他會餓死,他不會燒水,不會煮飯,不會洗衣,什麼都不會。
方澄氣得全身發抖,他最恨他媽媽以那種嘲諷的語氣跟他說話,像一個旁觀者似的,盡情嘲笑他。他衝她喊:“這有什麼要緊!有錢就能吃到飯,有錢就能請人燒水煮飯洗衣服!”他說這句話是很下意識的,他從小生活在一個衣食不缺的富裕家庭,對他來說,錢就跟空氣一樣,從來不缺。
他媽媽也許是被他紈!公子般的態度給惹惱了,突然尖銳地喊叫道:“錢!錢!那是你爸爸跟我掙來的!你有錢嗎?讓你一個人出去生活,你活得了嗎?工作?你能工作嗎?你這樣的脾氣,跟誰都處不來,一天生一百次氣!沒有錢你怎麼辦?沒有錢你怎麼辦……”
他媽媽一直重複著怎麼辦,最後筋疲力盡跌坐在沙發裡,神色黯淡。方澄被她嚇了一跳,同時自尊心深受傷害。他跑回樓上房間,望著滿地的碎玻璃發呆。
過了一會,阿森拿著掃把、拖把跟水桶過來敲門,他是來清掃房間的。方澄想一個人獨處,但他媽媽還在樓下,他爸爸在隔壁書房,見到他肯定又要說教一番。他煩得很,於是留在自己房間裡,拉了把椅子坐在陽臺,默默望著窗外的大海發呆。
如果駕駛著一艘小船,裝滿清水跟乾糧,從這裡一直出發,朝前一直一直走,會到哪裡去?會不會有一座無人的安靜小島,上面長滿了水果樹,他可以吃水果,可以抓魚,沒人打擾他,沒人煩他,沒人貶低他。
這是一個十四歲少年的狂想,它最後是被阿森打斷的。
“你不該跟你媽吵架。”阿森拿著掃把站在一邊,房間裡乾乾淨淨,碎玻璃跟血跡都不見了。“她很難過。”
方澄不敢相信,他跟他毫不相識,他居然來跟他說這些話。他不理阿森。
阿森繼續說:“我有話就說,你別在意。你從昨天到南島開始,就一直在生氣,誰都看得出來。你怎麼有這麼多氣可以生?”
阿森語法混亂的句子讓方澄感到很可笑。
“你媽早上還高高興興的,讓我奶奶買了一大袋土雞蛋,說你喜歡吃蒸蛋。你想想就知道不該跟她這麼吵架。”
阿森的眼睛真像書本上說的,宇宙裡的黑洞,引力大到無法想象,把一切都吸了進去。方澄看著他的眼睛,掉進後悔的深淵,急速下降,但他還想掙扎一下。就算他是錯的,難道他媽媽沒錯嗎?這又關阿森什麼事,他憑什麼來跟他說這些大道理,好像他很成熟似的。他不過是個跟他一樣,不能獨立自主的小屁孩。
“關你什麼事!說得好像你沒跟你媽吵過架一樣!”
阿森愣了一下,隨即溫和地笑了笑,說:“確實沒有。”
方澄過了一會才想起司機說過阿森的媽媽生他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甚至他的爸爸也不在了,他跟奶奶兩個人相依為命。他當然沒跟他媽媽吵過架,因為沒有機會。
那一瞬間,方澄覺得又愧疚又窘迫,他不是故意的。阿森看上去不以為意,他安安靜靜打掃完房間就出去了。留下方澄一個人,心情糟透了。
04
方澄依然待在南島,他想走,但走不了。跟他媽媽大吵一架後,他們的關係降到冰點,好幾天都不怎麼說話。他不想在這時候示弱,以懇求的姿態請求他媽媽讓他回去。
颱風過後的南島涼快了兩天,隨後又恢復豔陽高照的酷熱。方澄把自己關在冷氣房裡玩電腦,不願出門。他爸媽說了他幾次,每次都是以爭吵結束,久而久之,他們也不去管他了。大人們的活動很多,他爸媽幾乎天天出門,不出門的時候也有客人上門來泡茶聊天。家裡沒有客人的時候,方澄還會出來走一走,家裡客人一多,他連房間的門都不想出。他看小說,打遊戲,看電影,累了就睡覺,睡醒了就繼續玩,晨昏顛倒,直把自己搞得頭暈腦脹,眼睛發疼。
有一天他玩遊戲玩到凌晨五點才睡,一直睡到下午四點才起床。他爬起來,看著窗外的天空,搞不清楚是早晨還是下午,腦袋裡混沌一片。窗外有人在大笑,他起身走到窗邊低頭看,是阿森。他跟他奶奶坐在院子裡的芒果樹下,兩人正一起削芒果。他專心地聽著他奶奶說話,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