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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開口說:“流川……很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放□上的那些負擔,隨你去巴黎、斯德哥爾摩或別的什麼地方,只要你願意,哪裡都可以。”他懇切地看著流川,“所以,請你不要再讓我害怕了,可以嗎?你知道嗎?當我聽說你一個人離開美國去了歐洲的訊息時,我真的很怕,就是對著敵人的槍口,我都沒這麼怕過。我怕當我可以去找你時,卻不知該去哪裡找你。這個世界這麼大,我想我不是都能這麼幸運,可以從別人那裡輾轉得到你的訊息,甚至可以在某個城市再次遇到你。那時,我該怎麼辦?”
很快,究竟有多快?
1946年10月初的那個黃昏,在上海音樂學院的音樂教室裡,在氣急敗壞的仙道面前,他那時曾冷靜地想,也許將來,他們會有更好的時候。
然而,兩年過去了,他一旦得到機會,簡直連猶豫的過程都省略了,就這樣背叛自己的理性,又回到中國,回到仙道面前。
雖然這時國內的時局更明朗了,仙道也已是自由身,可是,他們仍然沒有更好的時候。
仙道究竟要他等多久?
他知道仙道很怕找不到他,那種恐懼的感覺他也有。
但仙道是否知道,他也真的很怕那些堅持而無望的等待。
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也有為之奮鬥的東西,他不能把寶貴的時間都用在等待上,他這一生不是為了等待和仙道相聚才存在的。
而且,他必須承認,愛從來就不是他生命中的全部。
這一點,聰明如仙道,能不能明白?
他想到這裡,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腳,想著腳底下的那顆心,這時,他的感情很想對仙道說,他不會再走了,會站在某個地方等他。
他也必須承認,飄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在遠離中國的斯德哥爾摩,他也常常感到疲倦和茫然,然而,他也不知道,腳底下的那顆心,會不會在仙道放下負擔之前,就突然決定做新的啟程。
他真的不知道,那顆心雖然以仙道為指南針,總想回到有仙道的地方,卻是自由的。
真的是自由的,比他胸口放著的那一顆要自由得多。
所以,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毫無保留地看著仙道,那眼神迷離而純淨,這時仙道的心中,就像是有把錘子一錘又一錘地敲著,叮叮噹噹,一錘有一錘的疼痛。
他知道流川的答案了,流川不是不愛他,不眷戀他,不信任他,他只是不能確定他們是否有共同的將來。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沒法讓流川對他們的將來有確定的信心,後來,也一直都不能。
就是到現在,他仍然不能。
於是,所謂的很快,更像是一個蒼白無力的藉口,不僅不能振奮人心,還讓人更加的……疲憊麻木。
“我不知道我還會去哪裡,我真的不知道。”流川老老實實地說。他心想,我很害怕也很厭倦那種等待的感覺,仙道,你知不知道?但他還是忍不住補上一句,“但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仙道凝視著他。
“我愛你。”
仙道連連點頭,他當然知道,在流川指尖流淌出的每個音符裡,都溢滿了對他的愛,他怎麼會不知道?
如同兩年前的上海,他根本無需懷疑流川對他的感情,但他總也沒有信心捉緊他。
對他的人生而言,最大的恐懼是,他不知道流川什麼時候會毅然決然地舍他而去,獨自一個人到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去繼續生活,而他會怎麼找也找不到他。
但他能說什麼呢?
流川固然愛他,但流川是他自己的,他有自由選擇的權利。
何況,他連和流川單獨相處的機會都沒有,他們總是匆匆地相遇,又匆匆地別離,他憑什麼要流川為他做沒有盡頭的等待?
又憑什麼要流川對他有確定的信心?就憑他那虛無飄渺的愛?
難道到現在,他還要騙自己,這樣的愛給流川的保護多過傷害?
是傷害多過保護吧……
有時他甚至會想,如果流川沒有遇到他,也許會有更好的一生。
雖然他不願意承認,然而,如同什麼都有代價,也什麼都有可能。
他閉了一下眼睛,心想,他們好不容易才能相見,為什麼一見面就要談這麼沉重的話題?
他明明有很多話要對流川說的。
至少流川目前還在北平,他應該還有時間,他得相信自己,相信愛情。
不管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