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部分(第2/3 頁)
我們沒能一起變老。
……變老的是我,他一直還是二十四五的模樣。
等我們這一代人都漸漸不怎麼下鬥之後,有新人來到杭州,看到悶油瓶和我,都覺得我養了個小白臉。再過幾年就有人覺得,不是什麼小白臉,算算年齡,大概是我的私生子。
對這種謠言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後來有一天覺得不對勁,是因為悶油瓶。
有天我醒來發現旁邊沒人,起來來找,發現他坐在外面的竹椅上。我走過去看了一眼他的臉,心臟猛地一抽。忍住衝動,我發出幾聲笑,問他:
“臉是怎麼了?”
乳膠吹皺的臉上全是皺紋。一夜之間的蒼老。
“這是什麼?角色扮演?小哥你還好這口?”我摸著他的臉:“你得等我吃片鈣片……”
“吳邪。”他抓住我的手,抬頭看我:“這樣好嗎?”
“……這樣不好。”我說“太老了,我還沒那麼老呢。”
我捧著他的臉,一個勁兒地說了很多不好。說他這樣都不帥了。不好。不好。
我抱住他,深吸了幾口氣,不知道怎麼的就哭了。我捂住臉,看見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迷茫的眼睛,轉頭就掉了淚。
“不好。這樣不好。”
小花和黑眼鏡每年都會來杭州和我們一起過年,胖子也是,有時講到歲月,講到過去我們會忽然語塞,看到悶油瓶那張與過去別無二致的臉,我會想大概錯的不是他。錯誤的是時間。
我明明還沒怎麼看清他的臉,為什麼這一輩子就要過去了。
而他的一輩子還那麼長。
那天喝完酒,胖子看著西湖水一直沉默。西泠印社的門都關了,黑色的草木,沉靜的湖。
“你還記得當時在穹窿銀城裡看到的服用屍蟞卵之後的張家人嗎?當時我們以為小哥是唯一的成功品。”
“……”
“後來我想,當時怎麼那麼樂觀,每個人對屍蟞卵的反應時間是不同的,霍玲服用後幾年就屍變了,文錦是二十年,小哥他……他有可能,只是還未開始而已。”
從那以後我便也開始睡不著。晚上看著他的臉,擔心哪天他會突然開始屍變。
胖子或許當時就感知到了什麼,因為在他說完之後不久,屍變就開始了。
整晚整晚,我抱著他忽而滾燙忽而冰涼的身子,沉入岩漿或者掙扎著浮出冰冷水面,我握著他彷彿握緊一縷遊絲般的生命。又像是抓著在貢嘎山上呼嘯而過的馬,他跑得那麼快,他要去哪裡啊。
不像去赴死。
倒像往天涯。
小花他們都趕了過來,他們煎了各種各樣黑色的藥給他灌下去,往他身上貼各種各樣的符咒。藍色。紅色。硫磺味。硃砂。我抱著他,什麼都不管,這樣就夠了。
哪一副藥起了作用我不知道。只是幾天後,他滿身冷汗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還記得我。
他說你是不是好幾天沒吃飯。
我應了一聲就睡了過去,後來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他坐在我身邊。看到我醒來,他忽然捂住眼睛。
這就夠了。
黑眼鏡對我說,啞巴不是長生者,這次屍變我們硬是把他拖了回來,他的身子正在衰弱。
……他在變老?
……不,他在慢慢死亡。
我愣了許久,才慢慢地答:
沒關係啊,因為我也在慢慢死去啊。
“老了的時候,因為沒有孩子,就去一家好一點的養老院。如果護工欺負我,你就要幫我嚇唬他們。你就說你是我的兒子,小護工肯定會喜歡你,那樣他們就會對我好一點。我不會寂寞,因為小花,還有黑眼鏡也會在,我們會一起打牌。”
說這話之後,彷彿沒過多久,我就到了要進養老院的年紀了。
我走不動,不知什麼時候,柺杖變成輪椅。
他推著我曬太陽。
做護工的小姑娘梁灣會對我露出兩隻可愛的虎牙,叫我吳爺爺。私下我知道她是地道的北京胡同妞,喜歡叫我老吳。她大著膽子偷瞟一眼悶油瓶,臉有點紅。
“如果我們從在一起那時就有孩子的話,現在也該那麼大了。”我看著那孩子的背影,覺得很滿足。
就姑且稍微承認一下自己老了吧。我笑著嘆息:
“我這一輩子呀,真的是老無所依。
“如果我死掉的話,你會拿著我的財產去找那個小姑娘梁灣結婚嗎?畢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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