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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被一條繩子綁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上的瘀痕這輩子也去不掉了,但是當它鬆開的那一天,人就感到了一種類似於虛脫的解放。他分明看到,他的母后是這樣的。
這一天,他的母后親手為他穿上冠冕,牽著他走出寢宮,走向大殿,最後,走向那張龍椅。這一日,他是帝王,是天下的主宰,可以像他的父皇那樣,威風凜凜,器宇軒昂。但是也是這一日,他便感覺到了,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正在一點點慢慢地壓到他的肩上,他每時每刻都要拼盡全力高抬著頭顱和肩膀,他不能倒下。
後來,他走上城樓,接受百姓的擁護,他俯視著城樓下的人山人海,突然無比想念他的父皇。
他的眼神掠過人群,突然一定。
那是一個熟悉的背影,和一個不怎麼熟悉但記憶深刻的背影。
他伸出手,想要叫住他們,才發現他們之間隔得那麼遠。他那舉起的手,就好像是在向百姓示意,人群中響起一陣又一陣排山倒海的高呼聲。
人群外的那兩個人,也許是因為這突然高昂的呼聲,也雙雙回過頭來。他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父皇,還有那個男人,以及,他們牽在一起的雙手。
他恍惚記得他好像曾經跟那人說過些什麼……在一起之類的話。
他的父皇仰望著他,會心一笑。然後,那兩個男人,就這樣走了,頭也不回。
他的父皇,依舊那麼挺拔,那麼英姿颯爽,即使不穿著龍袍。他們兩個人走在一起,就好像理所當然一樣地般配。
登基大典結束後,他急匆匆地跑去找他的母后。
他的母后坐在院子裡,依舊那麼端莊,無疑是個母儀天下的好皇后。宮女們早已被屏退,張皇后正坐在石桌邊品茶,登基大典上用的華服早已被換下。
她見他來了,笑得溫柔,“照兒。”
“母后。”朱厚照跑過去,坐在她身邊,急著求證,“父皇沒有死,對不對?”
“……”張皇后的笑容突然就隱去了,“你看見他了?”
“兩個。”朱厚照伸出兩根手指,“母后,母后,所以,父皇沒有死,對不對?”
“呵……”張皇后拉過他的手,“皇兒啊,記住,你的父皇已經死了。”
“可是我看見他……”朱厚照急著辯解。
“是。”張皇后伸出食指,輕輕按住朱厚照的嘴唇,“你看見了他,可是他不再是你的父皇了,他不再屬於我們了。他現在,是另一個人的全部,現在,那個人才是他的全部。所以,你父皇已經死了,活著的,是朱佑樘。”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他那時候還小,還看不懂他母后眼神裡的含義究竟是什麼,是懊悔?還是愧疚?又或者,只是思念。
他只隱約覺得,或許,有一段故事,他忘了參與。或者,他曾經參與,但是他最後忘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不過問他父皇的事了。
偶爾他也會夢見他的父皇,但他的父皇眼裡滿滿的都只是另一個人,另一個風華絕代的人。最新奇的是,那個人搶走了他的父皇,但是他卻不討厭那個人。相反的,他很想走近,再走近。
又一天,他跟著慶親王微服出巡。這是慶親王出的主意,因為他覺得,皇帝,不貼近百姓是做不好的——當然,他父皇是個例外。
在回來的路上,他應了慶親王的邀請,前去慶親王府用膳,順便與他的堂弟妹聯絡感情。
只是,兩人走到了一座府邸前的時候,朱厚照突然就停下了腳步。
朱欽看了看他,又抬頭看了看這座府邸的匾額,隨後便不再多說什麼了,只是輕輕問朱厚照,“想進去看看嗎?”
朱厚照看了看朱欽,隨後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就點頭了。
朱欽微微一笑,走上前,伸出雙手,緩緩推開了那扇大木門。
朱厚照看著驚奇,跑上前問道,“這是誰家府邸,竟然無人看管,還不落鎖?”
但是朱欽只是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朱厚照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扇門,撩起衣襬走了進去。
直到走了進去後,朱厚照才驚奇地發現,偌大的一座府邸,竟然沒有人住。
朱欽低頭走在朱厚照的身後,不聲不響地陪他走著,看著他開啟每一扇門,走過每一條走廊,最後,來到最裡面的院落。
這個院子十分乾淨,石桌上還放著茶具,就好像只是主人暫時離開去拿放東西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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