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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結束，最初與唯一的真相】…　中篇

他記得那個人的面頰被鮮血渲染，不住抽搐顫抖。

由右肩至頸脖的地方凹陷下好大一塊（別人可能會為那瘋狂湧出的豔紅色液體掩蓋視線，而忽略了這個事實，但他不會），他們都伸手徒勞的使勁按住那個，使蝙蝠俠──也許，現在該稱呼他布魯斯韋恩了，──按住那個，使他，布魯斯韋恩，生命流逝的缺口。

他們是如此用力（彷佛這麼做，便能夠使那嫣紅止息下來，不再翻滾如濤江駭浪），完全不想承認（在心底某處），他們竟惶恐的認識到──他不行了，這次不行了，蝙蝠俠不行了，布魯斯韋恩真的不行了。

他可以選擇不要承受那下攻擊的。

精明至此，這個夜裡化身為高譚義警的男人，根本無須暴露身份，像個傻瓜一樣為別人丟掉自己的性命（他們倆都非常清楚），但與之相對的是，現在那個躺在血泊裡面的人，會與杵在一邊絕望無助的人彼此立場交換──然而於公於私，布魯斯韋恩都是不可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他知道自己正在衰老，像枝風中殘燭一樣漸漸燃盡，也明白自己並不是全宇宙內最後僅存的氪星遺孤。身為一個人類的富家少爺，所屬歸類將如同地球上其它一百億人口一樣，具可替代性）。

正義聯盟的同伴還遠在天邊，即使他們全正拚盡所有一切，只為再更快一秒，好抵達急需救援的最終位置（也改變不了上述事實）。這次戰況異常慘烈，除了四周圍哀嚎遍野的群眾與傷員，氪星人自己也在流血。那由聯盟主席家鄉伴隨而來的綠色石子給他造成了嚴重的打擊。卡爾艾爾現在幾乎是意識模糊，渾身同疼痛不堪，整個人彷若冰晶那樣易毀。

但他不想倒下，他不能夠──即使他的身體在叫囂著全部需要停止，現在，馬上，立刻停止──他卻還奢望自己可以繼續下去：先是一秒，兩秒，三秒，然後是，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那怕這是無用的、不可改變的必然走向，他也想要延長那麼一點點，那雙湛藍眼睛還能夠保有一絲絲生命氣息的時刻。）

因為他知道奇蹟不會出現了。

也許其它時候能會的，也許換成別人在這裡也能會的。但美好結局今晚不會幸臨克拉克肯特那怕億萬分之一點的機會──他活該自己明明身為希望的代表卻從來不肯相信Happy　Ending確實存在。

他的理智此刻正以一種傷人的決斷力凌遲著自己早已殘破不堪的心──卡爾艾爾深深體會到，這將是最後最後，能夠與他最重要的伴侶活在一個時空裡的機會了。那個能夠自己創造奇蹟的男人，他的心跳，真的在開始越發微弱越發平和──蝙蝠俠，正義聯盟不可或缺的領導者之一，韋恩先生，福布斯排行榜首富，被譽為使上最幸福的命運寵兒，他的愛人，他的丈夫，他的畢生至寶，他的靈魂伴侶，是真的要死了（他居然現在才第一次膽敢說出這個字）。

於是，世人眼裡曾經永遠包容，並且無比寬厚的聯盟主席，頭一次，內心除了充斥著劇烈膨脹的絕望跟憎恨，簡直別無他物。

這些負面情感就像無底沼澤，他知道自己一旦陷進去就出不來了（他曾經經歷過的！），但他簡直義無反顧，像是飛蛾撲火般躍了進去（因為那個每次都會拉他一把的傢伙正在死去，他根本別無選擇！）──卡爾艾爾不僅想針對現在失去能力、無法挽回摯愛、改變未來的自己──更多是對於那些所為邪惡、陰暗、罪該萬死，從來都認定了‘招致毀滅悲劇眼淚苦難是一種樂此不疲的娛樂’的犯罪者（他一定要打擊報復，斬草除根，仁慈的讓他們體會到自己現在無限分之一的感覺也好，然後，全部，一個都不漏的，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只是。

就在他才要這麼決定的這時。

──這時。

那個下一刻將再也不會陪伴克拉克左右的男人──那個幫他戴上戒指，替他趕跑陰霾，只為他展現微笑，給了他家庭，未來，希望，還有好多好多好多（無可媲美無可言喻無可再有任何其它事物能勝過的）珍貴至寶的男人。

布魯斯韋恩。用盡一切所能，將自己的焦距對上了他的。

以刺眼的紅色為背景，就像他們曾經在教堂的地毯上進行某種誓言──頃刻內，目光所及之物除了雙方別無其它。

時間悄然靜止，在彷佛經歷了遠勝一萬年那般漫無邊際的停滯以後，才又鮮活的流轉起來。

那個人抬起他指掌不全，為鮮血所浸溼的左手，又一次拂上了氪星生物的右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