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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靈之酒辛辣濃烈,不似江南酒釀溫和柔綿。他素來不愛飲酒,尤其不沾這類烈酒。喝倒是喝不醉的,只是不喜而已。
眼下又是一陣歌舞聲停,他舉目向外,門欄處已是積起皚皚厚雪——這大雪已落三日了。
恰在這鶯歌燕舞換場間隙,忽聽得一人遠遠高聲道:“哎呀呀……天冷路滑,吾來遲了。”
眾人皆循聲轉目,望見一素雅車轎緩緩披雪而來,終慢悠悠停至門口。吱呀一聲,門扉輕開,一人自車中步出。隨即一股道香撲面而來,吹盡一殿酒氣香脂。
來人一身雪白貂裘,裹得嚴實,立在雪中宛如尊雪人般,卻更襯得墨髮三千,面如冠玉。只見他緩步入內,一面卸了雪裘交予身側趕車少年,露出內中紫金華服來,鎏金孔雀披肩無風輕揚。
墨淵的眼在眾人面上掃過,最後停留在某一角落,入眼是同樣高貴優雅的紫。來人上前拱手輕笑,“想必這位便是新來的——軍師大人?”
尾音挑起,似問非問。
被問之人神色不變,只淡淡道:“又見面了,慈光之塔主人。”
那人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轉身向帝座上的愛禍女戎行了一禮,遂徑直走入另一頭的側席入座。
場下歌舞再開,靡靡之音又起。他羽扇輕搖,眼波若有似無,一切繁華之音皆不入耳,只以雙眼打量在場眾人。
眼神流轉,從眾邪將到座上女皇,心下正默然盤算,不料飄飛目光卻忽的對上一雙笑眼,正是直面自己。
四目相望,溫存的墨與冷淡的紫,那遙遙對坐之人揚了唇,修長手指舉起面前酒樽,向他遠遠一敬。
他蹙起眉,眼神落下瞟過酒杯,抬頭再看那人時,終是緩緩伸手,執起那一口辛辣濃烈,一飲而盡。
揮手自茲去,莫問世途殊(下)
雪落如塵,轉眼染盡一身。
“軍師大人——”
歸去的腳步略停,回頭,見那人正揣手立於身後。
他不動聲色,“有事麼?”
“冰天雪地道阻難行,軍師大人若不嫌棄,可願與師尹共乘一輦?”雪白貂裘將原本清俊之人裹得臃腫起來,卻並不難看。
他盯著那人看看,淡淡回道:“若吾沒記錯的話,你我似乎並不順路。”目光又落向那人身後車轎,“從此地沿車道回吾別館,這條路只怕繞得遠了。”
“就是要繞遠才好啊……”那人微微一笑,迎上他些許疑惑的目光,轉了轉眼珠,“看來軍師大人是不肯賞光了?”
“不敢。”他垂下眼簾,自己初來咋到新官上任,還是莫要將關係搞得尷尬才是。怎麼說眼前之人也勉強算是暫時的同盟者不是?同盟者麼……他忽然為自己想到這樣的稱呼而好笑,“那麼,楓岫便僭越了。”
舉步上車,車廂內遠比外面看著更加寬敞,容下兩個人綽綽有餘。外面風雪交加,內中卻溫暖如春。到處鋪著溫軟的動物毛皮,陣陣焚香夾雜著暖風拂面。他甫一坐下,那人也跟著進來,順手將車門緊合,似從此便與外界隔絕。
“還冷麼?”似漫不經心,那人卻忽然握住他的手。他微一皺眉,不客氣地掙脫。那人也不著惱,只笑著將車內角落擺放的小炭爐遞給他,“燒得正暖,捂捂罷。”
他不接,只是默然。那人墨淵般的眼望著他,無奈笑著搖頭,硬將那小爐塞到他手上,“你的手凍得簡直跟冰塊一般了——”
那自掌心傳來的熱度很燙,燙得他全身不由得都微微抖擻起來,心裡忽而就跳漏了一拍。多年後他依然記得那個雪落的黃昏師尹說那番話時的語氣,溫存得實在不像話啊。
“多謝慈光之塔主人關心。”刻意疏遠的稱謂,半是揶揄半是譏嘲。
無衣師尹斜飛的眼角輕瞟他,隨即又笑起,“苦境之人,想必喝不慣邪靈自釀的烈酒。”隨手撈起小茶几上沸水溫煮的壺,泊泊淺碧流入杯中,“那酒後勁極大,上頭時燒得人胃痛。還是先以此茶解解的好。”
採於慈光之塔的君山毛針,味道與別處不同,是他昔日最常飲的。一別經年,口中再嘗熟悉滋味,抬眸卻見那墨色的眼笑吟吟地直盯著自己,“慈光之塔的茶,還入得軍師之口麼?”
“還好。”不動聲色地放下杯子,眉間微蹙痕跡卻是未曾鬆動,“不知尊下為何一直盯著在下看呢?”
“耶……”無衣師尹抿唇微笑,“軍師大人天人之姿,風雅絕倫世間罕見。師尹一時忘形,只顧驚羨瞻仰了。”
“這笑話並不好笑。”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