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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埋了片刻,梁宇非悶聲說道,“真不用。韓楷,如果所有人都難逃一死,我還是想在我出生長大的地方迎接死亡。雖然這裡有你,我也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可是你恐怕不會躺在自己家裡的床上迎來末日吧?你應該會和Michelle,Eisen他們在一起。那麼,我也該和我姐在一起。”
“我們……我們還有十個月。”韓楷底氣不足地強調,彷彿已經亂套了。
“這和十個月還是十天沒有關係。在世界末日之前,在死亡的前夕認識你,我很高興。”
雖然想盡力讓這場不可避免的離別顯得瀟灑些,梁宇非還是沒能做到最好。他還是把韓楷的白棉T胸前哭溼了一片。最讓他意外的是,平時很容易傷春悲秋的韓楷,完全沒有流淚,只是一下一下地拍著梁宇非的背,一下一下地摩挲著他的黑頭髮。
梁宇非真正的家,是山西長治。當然他已經很多年沒回去過了,那裡只有老邁的爺爺奶奶和他並不熟悉的小村莊。十五歲之前他多數時間住在外婆家,那是中國北方沿海的一個漁村,如今外婆已經被兩個舅舅接去贍養,回去也只有空屋一爿。所以他的家,其實只有姐姐梁翊麥的出租公寓而已。
一年半沒有回國,海淀區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在地鐵上,從四五十歲的大叔到十二三歲的少年都戴著耳機捧著電子書在看,沒人注意神情恍惚的梁宇非。聽到魏公村報站,他拖著行李箱出了地鐵,慢悠悠地扛著箱子沿樓梯向上走去。
“宇非!”
梁翊麥早已等在地鐵口。她的衣服上圍了一條火紅的圍巾——梁翊麥最喜歡紅色。梁宇非扔下箱子,愣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撲過去抱住姐姐。
“姐,我回來了。”
二月末三月初的北京春寒料峭,天空碧藍清透,寒風吹著落葉,街邊報亭視窗以軍綠色的厚簾子遮得嚴嚴實實。坐在公交車上聽到廣播裡放了段西皮流水,梁宇非真正地感覺到自己回家了。
在梁宇非窩在姐姐的公寓裡吃手擀麵調時差的時候,韓楷正累死累活地在菲律賓參加海嘯後的災難救助。他們對外說是一個來自歐洲的志願者團體,有自己的營地,每天早出晚歸,一切活動都是無償的。海嘯過去一週,此地動不動就會來個餘震,天天提心吊膽。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甲米地不遠,物資統統由甲米地運來。
馬尼拉灣的海水渾濁灰暗,上面浮著各種殘骸。前些天還有人類的屍骸,如今只剩下無用的舊傢俱和垃圾。海水沖毀了泥沙岸邊的公墓,有白骨裸/露在路邊。每次韓楷路過慘不忍睹的海岸公路時總會忍不住閉上眼睛。
他給梁宇非打過電話,說自己的情況,梁宇非囑咐他自己先注意安全。韓楷想拼命延長通話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從來都不擅長說話。倒是昨晚上,一場餘震過後,從簡易房裡跳起來的韓楷迷迷糊糊地站在空場上,聽著周圍同事們嘈雜的議論聲,赫然發現自己懷裡緊急搶救出來的居然是枕頭和手機——他睡前抱著這兩樣跟梁宇非打電話來著。
四月,Michelle和Eisen等領導層終於出現了,他們的訓練場所轉移到甲米地,不再與沙袋、瘧疾、社群工作為伴,轉而進行Parody Proxy高階課程學習。
北京也是四月。梁宇非剛找了份工作,在中關村教德語。趁著風不大,他買了輛腳踏車,終日騎車上下班,有時會路過西門子的大樓,想起韓楷家的冰箱——那個只有蔬菜和雞蛋的冰箱,是這個牌子的。很多東西都讓他想起韓楷。
有時他還會恍惚,尤其是前一天晚上韓楷打過電話之後。他擔心韓楷在菲律賓不安全,擔心世界末日提前到來,擔心世界末日到來之前再也不可能和韓楷見一面了。站在中關村某座出名高大誇張的大樓下面,他忍不住會想萬一世界末日那天這樓塌了,該是一幅什麼景象。梁翊麥感覺到弟弟時常走神,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是不是在葛芬堡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梁宇非在廚房悶頭切菜,“小油菜清炒吧?”
“啊,清炒……”梁翊麥隨口應道,隨即反應過來,“不是,誰問你這個?是不是在那裡遇上壞人了?還是喜歡上哪個姑娘?宇非,咱們沒有留洋的命就算了,國內挺好。”
“我知道。姐,要是哪天世界末日了,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想要你給老梁家續香火。”窩在沙發上的梁翊麥一邊塗指甲油一邊答道。
“說點別的成嗎。”廚房裡,梁宇非玩命剁排骨,把案板剁得哐哐響。梁翊麥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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