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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昆憑著一股不知疲倦的衝動和一種渾然不覺的執著,就這樣深入到了柱子的生活中。周秉昆本來住在另一個宿舍的下鋪,上鋪還沒有住人,他直接請求柱子搬過去,但是柱子堅決不過去。在柱子看來,唯有自己所在的這個上鋪與王芃澤有關聯,被王芃澤的大手撫摸過,關懷的眼神注視過;這個上鋪存在於王芃澤的牽掛中,王芃澤只記得這裡,想念他的時候,只會想到這張床,如果他搬走了,王芃澤的想象力就會找不到他;而他躺在這張床上,就像是依然生活在王芃澤的精神世界裡,會被王芃澤的掛念包圍。
於是周秉昆又和睡在柱子下鋪的同學商量,想換床位,那位同學不願意換,哭喪著臉講了許多理由,但是周秉昆有的是軟磨硬纏死皮賴臉的興趣與時間,最後答應請那位同學吃飯,才換過來了。
有周秉昆在身邊,柱子倒是少了許多寂寞與孤獨的時間。周秉昆每天在寢室要喊幾十遍柱子的名字,什麼都不顧忌,似乎其他六個人完全不在他的眼中,他和柱子一起去上課,一起去吃飯,一起去洗臉洗衣服;如果柱子躺在床上,他就從不厭煩地趴在柱子的床頭找話說,要麼就拿零食給柱子吃。周秉昆有著吃不完的零食,大把塞進口中,咔嚓咔嚓地嚼。這個寢室八個人,其中七個都喜歡靜,唯有周秉昆是個例外,晃著胖大的身軀在桌子與床的縫隙間擠過來擠過去,用腳踢著凳子四處挪,大力地關門開門。老師讓每個寢室選出一個寢室長,其他人都不積極,也不發言,周秉昆大聲說:”我選王玉柱。“於是柱子因為周秉昆這唯一的一票而當選了寢室長。
終於有一天晚上週秉昆把其他六個人給惹惱了,睡覺前周秉昆又趴在柱子的枕邊說話,這次他是在評論學校食堂的飯菜,這個也不好吃那個也不好吃,簡直就不是拿來給人吃的,把我們當牲口餵了。柱子躺在床上望著屋頂聽周秉昆說話,一邊心裡嘀咕這些話豈不是把別人也拉入牲口的行列了麼。果然,有人立刻不客氣地質問了:”周秉昆你說具體一點,到底誰是牲口?“周秉昆理直氣壯地爭辯道:”我又沒說你。“又有人加入進來,憤憤不平地大聲說:”那就請你明確地說一聲:我周秉昆是牲口。“周秉昆怒道:”你才是牲口。“柱子趕忙坐起來,勸道:”別吵別吵,都消消氣,剛剛周秉昆說的牲口,明明指的是他和我,隨口說的,沒有指別人。“但是周秉昆火氣正旺,大聲說:”我沒有指你,我說的牲口就是指他們。“這下寢室裡亂套了,那六個人並沒有打架的意思,只是決心拿唾沫星子淹死這個招人煩的大胖子,說起話來尖利刻薄,周秉昆招架不住,吼得臉紅脖子粗,嗓子都嘶啞了。柱子怎麼勸都勸不了,心想這樣吵下去非驚動樓管不可,只得伸出手,居高臨下地拍在周秉昆的後腦勺上,說:”周秉昆,你先住嘴。“周秉昆不說話了,氣憤難平,”嗵“地一聲倒在床上睡覺,砸得柱子所在的上鋪不停地晃。其他六個人也帶著勝利後的滿足感安靜下來。
熄燈後,柱子從上鋪跳下來,坐在周秉昆的床邊,拿掉周秉昆蓋在臉上的毛巾被,黑暗中看到他眼中有淚光,就笑著問:”還在生氣麼?“周秉昆抱怨道:”還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呢,關鍵時候也不替我出頭。“”出什麼頭啊,明明就是你不對。“柱子剛剛拍周秉昆後腦勺的時候,覺得很好玩,周秉昆從來都是茶壺蓋的髮型,後腦勺只有短短的頭髮茬,毛茸茸的微微有些扎手,因為胖,肉乎乎的還很有手感。黑暗中柱子又伸手去摸,笑道:”沒有替你出頭,就幫你撓撓頭好了。我得為整個寢室著想嘛,誰讓你多事把我選成了寢室長呢。“周秉昆被柱子撓得渾身癢酥酥的很舒服,翻動了一下身體,忍不住”嘿嘿“地笑起來。
周秉昆還是像上初中那樣從來不學習,不過上課時他也不亂說話,早已習慣了安安靜靜地趴在課桌上,睜著眼睛觀察柱子。有一天下午是兩節美術課,美術老師姓沙,個子不高,50多歲,卻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蒼老,眉毛都是斑白的,頭髮幾乎全白,看上去很特別的瘦瘦的一個老頭兒,穿著白色的短袖汗衫,從來不笑,然而卻不像是嚴肅,而更像是一種滲透至精神深處的怯懦。上課之前班長喊起立,大家一起喊老師好,別的老師只是淡淡地點下頭,這個沙老師卻離開講桌的遮掩,站在講臺上給大家鞠躬,深深地彎下腰去。這讓柱子覺得震撼,在那個下午驀然察覺到一種無邊無際的肅穆。
這個學期的美術課是學構圖,第一節課老師們總是會講許多題外話,眉飛色舞地拿古今中外的故事來講,試圖吸引學生的興趣,而沙老師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鼓勵大家認真學,不管是對於工作,還是對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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