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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原以為這單身宿舍裡一定很多老師,於是帶著學生對老師的固有的膽怯,放輕了腳步走進去,看到從一樓到三樓都是安安靜靜的,並沒有多少人在這棟樓裡住。三樓更是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幾隻麻雀在走廊上覓食,撲稜一聲飛出了視窗。
周秉昆指著走廊最裡邊的一個門,對柱子小聲說:”看到沒有,那個屋子就是,你跑得快,把紅花油放到他的門口就趕緊跑回來。“”啊。“柱子驚訝道,”不跟沙老師說一聲麼?“”你還想跟他說話呀。“周秉昆理直氣壯地說了一句之後,話語又遲疑起來,覺得這樣做的確不好,”可是沙老師人很怪,從來不和人說話的,你要是想打招呼的話,就敲門吧。我在這兒等著你。“”你不一起去麼?“”我不去了,又不是我來還紅花油。“柱子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周秉昆躲在樓梯口,探出了半個腦袋望著他。
走近沙老師的房間的時候,可以聽到從裡面傳來收音機的聲音,咿咿呀呀地唱著戲。柱子心裡緊張,其實也很怕直接面對沙老師,他決定敲門之後數三下,如果沒人開門,就把紅花油放在門口,以後見到沙老師的時候可以解釋說敲門了,但是你在放收音機,沒有聽到。
他輕輕地敲響了門,屋子裡收音機的聲音依然在響,唱的是崑曲,突然結束了,電臺主持人的聲音在響:”剛剛播放的選段是……“然後有人轉檯了,收音機呲呲地響,把這個寂寥的長日渲染得更加漫長。
沒有人過來開門,柱子在心裡默數:一、二、三。然後鬆了口氣,立即放下那個小瓷瓶,躡手躡腳地往回走,走了一半的路時,突然”吱呀“一聲,有人開了門。柱子嚇了一跳,匆忙轉過身,直直地站立著。
的確是沙老師房間的門開了,有人蹲下去,花白的頭髮露在門外,伸手出來撿起了紅花油,然後站起,整個人走了出來。沙老師穿著背心長褲和涼鞋,一下子還習慣不了走廊的昏暗,眯著眼望了一會兒。
柱子急忙說:”沙老師,是我。“”你是王玉柱?“沙老師淡淡地笑了一下,在黯淡的光線裡幾乎看不出來,”這紅花油,其實你不用還。“柱子知道周秉昆在背後盯著看,有些緊張地站著,不知該說什麼,沙老師說:”進來坐一下吧。“”不坐了。“柱子指指視窗道,”要下雨了,我得趕快回宿舍。“話音剛落,天空就響起了一聲驚雷。
”我給你拿把傘吧。“沙老師說著就要進屋去拿。
柱子急忙推辭道:”不用不用,還沒下呢。宿舍很近,我很快就跑回去了。“沙老師不再勉強,站在門口目送著柱子轉過身去,在樓梯口消失。
柱子和周秉昆說話越來越少,但彼此都覺得距離反而越來越近了,消解了原有的那層顧慮之後,朋友之間的交流有時可以無須話語,有一種牽繫會自己生長。
過去柱子面對周秉昆的胡鬧和胡話時,總是笑著或包容或勸說,而現在他生氣和冷淡的時間越來越多,感到厭煩了,就一語不發地走開,獨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周秉昆的變化更大,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深沉的人,很少再去趴在柱子的床頭胡言亂語,他坐在下鋪的床沿吃零食想心事,低著頭悶聲不響;要麼就是睜著眼仰躺在床上,時間不長就會發出鼾聲。
晚上熄燈之前兩人會去跑步,若是白天有空閒的時間,周秉昆就陪著柱子在南京的街上漫無目的地走。有一天兩人爬上了公園的假山,向遠處望時,似乎望見了玄武湖邊上的古城牆,周秉昆想起兩個月之前他和柱子在城牆上玩耍的那個下午,頓時覺得傷感,長長地大聲嘆了一口氣:”唉——“柱子的情緒受到了這聲嘆息的干擾,也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萬千。
周秉昆問柱子:”王玉柱,你說我們以後該怎麼辦?“柱子不回答,表情冷冷地坐在石頭上,望著這個城市裡行將逝去的灰色的夏天。他覺得周秉昆的問話很虛偽,而回答這種虛偽的問題是一種愚蠢。周秉昆從來就說不出一句讓你覺得真誠無疑的話語,他的意思似乎總漂浮在距離思想很遠的地方,像是沒話找話,而且找得極為笨拙和不認真。
所以柱子覺得煩,他認為這樣的問題不應該被周秉昆問出來,他不願與周秉昆對這些話題做無意義的討論,對於有些人來說,有些問題是不能拿出來問別人的,而應該問自己。
他清晰地認識到他和周秉昆這種貌似默契的友誼,並非是因為兩人想在一起,而是因為不敢分開,就像是冬天荒野上的兩個生命,會在寒冷中不由自主地靠攏。兩人都把自己當成了弱者,遠離人群,自感孤獨與卑微地掩藏著同樣的秘密。而他並不願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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