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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緊閉的雙眼微微睜開。
心理學家洛倫茲(Konrad Lorenz)養的鴨子睜開眼最先看到他,進而追隨模仿他的行為舉止,這被稱為“印刻效應”(imprint)。所以我讓阿梅莉亞一睜開眼就看到我,視線所及,別無他人。我走到哪兒,它就跟到哪兒,還在我腳邊打轉。要是害怕,它就會攀住我的小腿不放。它跟著我找書店、去學校、逛街、睡覺,模仿我的舉動。理論上是我讓阿梅莉亞產生了印刻現象,但到後來,我的生活習性反而越來越像它了。和阿梅莉亞在一起時,我會伸手到池塘裡抓魚,我開始喜歡在夜裡出沒,欣賞潮溼草地上晶瑩的露珠,而黑眼圈也越來越明顯了。
最後我在筆記中寫道:“母親也受印刻效應的影響。”我不禁要問:這種互依共生的模式中,到底誰影響誰?某種生物若與他種生物長期親密相處,先天習性是否會日趨退化,完全仿效他種生物的行為反應?世界上真有狼群養大的孩子、會寫字的黑猩猩嗎?正是這些問題引發了我對心理學的興趣,且持續至今。隨著年歲增長,我更感興趣的是用來探究這些問題的方法。一開始讓我著迷的是阿梅莉亞(被試),後來卻進一步想了解心理學實驗的設計架構:提出假設,設計實驗步驟,詳盡的質性描述,屏息凝神或百般無聊地等待結果。不論人為或巧合,心理學實驗都少不了這些要素。
追溯本書的寫作動機,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浣熊寶寶阿梅莉亞,但還有許多因素也同樣重要。我一直覺得心理學實驗很有意思,因為最理想的心理學實驗就是去蕪存菁後的生活,這是濃縮的人生經驗。就像化學實驗藉助種種儀器,逐一分析出某種化合物的成分一樣,心理學實驗讓我們在特定情境中,清楚看到喜愛、恐懼、順從、怯懦等心理作用。我們常因為生活的急促忙亂,而忽略行為反應的其他面向。偉大的心理學實驗則凸顯出這些面向,讓我們能更清楚地檢視、瞭解自我。
就讀心理學研究生期間,我有機會觀察各種動物和人,進行實驗。我看過中風病人,右臉麻痺,沒有表情;失明的病人卻能讀出信件內容,令人百思不解。我觀察等電梯的人,多數人明知猛按按鈕,電梯也不會快點到,卻還是猛按個不停。我想知道,這些人為何還要按個不停?這種“電梯行為”反映怎樣的人類思維?我當然也看過經典心理學實驗的相關文獻資料,它們多半出自學術期刊,並且伴隨許多量化資料與統計圖表。我總覺得若能對實驗內容多加著墨,必能呈現更多深刻獨到的觀點。遺憾的是,現有的文獻資料不是平鋪直敘,就是單調乏味。多數報告不外乎如此,都未能掌握心理學實驗的精髓。這也是促使我寫作本書的主要原因。探討心理學實驗不能只重視結果,更應深入瞭解其內涵。我在寫作本書時,一直以此要求自己。
人生畢竟不是由資料重點、手段工具、理論模式所構成。生活是一連串的故事,先要吸收理解,再加以重組改寫。講述故事的方式向來最能讓人感同身受。本書談到的心理學實驗,都改以故事方式呈現,希望幫助讀者掌握箇中要義。
心理學實驗主題型別繁多,若無長篇累牘,不可能全數囊括。本書限於篇幅,僅挑選10項心理學實驗,加以探討。這些實驗直接觸及若干與人類切身相關的議題:“我們是誰?人類與其他動物有何不同?我們真能掌握自己的生命嗎?何謂道德?何謂自由?”今日環境已大不相同,這些實驗與21世紀的我們還有何關聯?現代神經心理學家可以直接觀察老鼠的神經反應與連結,從生理層面瞭解其特定行為模式,斯金納(B。 F。 Skinner)的行為理論還能帶來什麼啟示?當年羅森漢(David Rosenhan)假扮精神病人,探討精神疾病的診斷過程。在今天看來,這個實驗宛如一出異想天開的黑色喜劇。時至今日,我們理當發展出更客觀完備的標準用於診斷這些“疾病”。那麼若再進行一次羅森漢的實驗,結果會有不同嗎?即使欠缺充分明確的病原學或病理學基礎,我們是否仍能界定異常和正常?心理學有兩項主要的研究方法,一是客觀的統計歸納,二是主觀的演繹詮釋,這些方法算得上是科學嗎?所謂科學,從某些方面看,不也是研究者的主觀詮釋?
早在19世紀末,現代心理學之父馮特(Wilhelm Wundt)設立了世界上第一所心理學實驗室,實驗室配備了各式各樣的科學儀器,目的是以實證定量的方式研究心理學,科學的心理學自此誕生。然而種種實驗顯示,心理學這門學科先天不良,只有虛幻空泛的形體與鬆散連結的四肢。這個怪物在以後的一百多年間不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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