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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靠她才來的,憑這一點也把你的威風滅了。”他說:“一個國家活在世界上靠實力,誰跟你講平等!人也這樣,自己的利益要靠自己去維護,靠自己的實力去爭,誰跟你講公平!感情可以有,要有東西做後盾,誰憑白就愛了你!天下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還是毛主席講得透。細想之下,現實總是冷漠的,它逼得你不斷地接受你不願接受的東西。痛苦嗎,痛苦!痛苦完了你還得接受。你得把自己的心鍛鍊得跟鐵一樣才行,鐵還不行,還要淬火。好多事就象鐵錘一樣打在我心上,把柔軟的那一部分都錘硬了。”我說:“老周,不要說得那麼恐怖,說得一股血轟隆隆衝到我頭上來了。”沉默了幾分鐘我說:“走吧,看著別人玩遊艇有什麼意思。”他說:“什麼時候活到這個份上,也象個人了。有錢了,沒處花了,買遊艇!錢就那麼有著也沒有意思。不過我到今天也沒信心做這個夢了。”
我們又往回走。快拐上那條路的時候,我說:“這就告別大西洋了,我給它敬個禮吧。”說著彎了腰鞠了一躬。他說:“海給人的感受很難表達,它總是使人想起一些事情。”我說:“它啟發人想到自己的渺小短暫。哪一天我們的骨頭成了化石,它還是這個樣子。”他說:“是,是,還有幾十年,要抓緊活。沒有誰賦予了我什麼使命,我的唯一使命就是對自己負責,要抓緊活!要有生命的緊迫感。可現在又是這個樣子,掙扎不起!”我說:“咬了牙關挺幾年,總會好些。”他說:“陷在這裡進退兩難了,看不到好起來的跡象。心焦啊,無可奈何!”我說:“老周你就這樣悲觀了,還有大半輩子呢。”他說:“細想起來心裡真是好委屈。”我說:“到這裡我也沒覺得自己有權力要求什麼,也就不委屈了。加拿大也沒欠誰的,委屈了誰也可以回去,又捨不得。”
回到龍-88,他躺下去說:“困了,明天做事會打瞌睡,肚子也餓起來了。”我說:“老周,你今晚的話就數這句最深刻。”他嘆氣說:“是的,到這份年齡,還說這些那些幹什麼,說什麼也多餘了。”我熄了燈說:“明天早上我就不叫醒你了。”我想著過幾天就到了多倫多,興奮得睡不著,又想跟他說幾句話,他卻已經鼾聲如雷。
三十九
機票買得便宜,時間不好,到多倫多已是晚上九點多鐘。飛臨多倫多的時候,從空中往下看,遠遠的是一片模糊的光,漸漸明亮起來,一片燈海望不到邊。然後,一條條街道,汽車的紅色尾燈一行行緩緩移動,都看清了。思文指著下面說:“多倫多,你天天想都想有一年了。”我說:“還是被我想到了。”她說:“你天天想都想有一年了。”我說:“這一年多倫多是我心中的聖地。”她說:“你天天想都想有一年了。”我看她的眼睛,她轉了臉望著外面,說:“一年了。”我說:“那也不一定就有了造化,出息不了的人到哪裡也出息不了。”她說:“那你還逃難似的逃離紐芬蘭?”我說:“多倫多不圖它別的,圖它有兩張中文報紙看。在聖約翰斯再呆兩年,我都會變成真的文盲了。”
兩部小手拖車拖了皮箱旅行袋,我和思文站在出口處等車。不斷有計程車開過來,問我們進不進城。在紐芬蘭有人告訴我們,計程車到城裡很貴。我隨口問了一個黑人司機,到唐人街多少錢,他說:“Maybe fifty dollars。”我嚇一跳,還是等著,專線客車只要八塊錢一個人呢。在紐芬蘭這一年多里我們存了差不多兩萬塊錢,這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想,但能省還是要省,錢來得太可憐了點。思文抱怨說:“來了一年多還用國內的概念來算錢的,大概也只有你了。”我說:“那大概也只有我準備回去。”
機場到市中心花了半個小時,一路上巨大的廣告牌在夜中閃亮,看得我眼都花了。到汽車總站下了車,我說:“先找多大的學生聯誼會。”思文說:“都十點了,到哪裡去找。就是你要買便宜票,搞到天墨黑了才到。”站在路邊有計程車停了問我們去哪裡,我們連忙擺手。
把行李託到候車室,思文說:“今晚要住旅店了,省了機票錢,去了多的。這就是你高力偉做的事。”我說:“我還有那麼大的派頭住店,那不殺你幾十塊錢一晚。實在沒辦法先在這裡蹲一夜,還有靠背椅呢。”思文說:“我去打電話。”她拿出一張紙,上面抄了一些電話號碼,別人給的,都是一些不太相干的人。我們把兩毛五一個的硬幣都收攏來,有七八個,她拿了去打電話。過一會她回來說:“只通了兩個,聽口氣不肯來幫忙。”我說:“我一點都不瞌睡,你打你的瞌睡,我守行李。”我投了硬幣到自動售貨機裡,按了選擇鍵,掉下兩筒可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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