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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點點戲了。”我怕她激動起來這一夜又完了,說:“春天晚上還是挺冷的,毯子裹緊點。肚子也餓起來了。”她說:“那你去喝點牛奶。”我說:“算了,讓它餓去,睡吧,睡吧。”
五十二
每天跑兩個地方工作十幾個小時,路上還要兩三個小時,晚上又睡不好,我整天頭昏沉沉的,四肢骨頭相接的地方象是塞了棉花。每天上午出門,象赴湯蹈火似的,幾乎沒有勇氣去想怎麼度過這一天。深夜回來,又擔心著思文這一夜不能安神。每天出門進門時,都是精神上的折磨,過了那一瞬,倒又有豁出去的慷慨,天它要塌下來我也無法迴避。每過去一天,就鬆一口氣,似乎拋開了一點重負,可又不知道希望在什麼地方。人累得吃不下東西,我拼命多喝牛奶。多少次我想辭了韓國老闆娘小餐館那份工,又想到那會推遲了目標的實現,反而延長了痛苦。每天上工下工,我坐在地鐵車廂裡閉了眼抓緊那幾分鐘休息,在心裡默記著經過的站數。有時等地鐵車沒來,我就坐在候車大廳瓷磚地上休息一會,來來往往的人怎麼看我,我也不管它,反正都不認識。沒有體面的人多了一份自由,不必為了維護體面辛苦自己,這使我有點高興。有幾次工作時太疲倦了,我就裝作去解手,在抽水馬桶上坐幾分鐘。
這天晚上下了班,我進了地鐵站,站在往下去的電梯上,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以為是停電了,但電梯還在下行。我摸著下行電梯的扶手,竭力睜大眼睛去仰望天花板上的燈,只感到了模糊一片的暗黃色。我心裡一驚,記起醫生說過勞累過度會出現視網膜脫離。下了電梯我憑印象往一邊靠,摸索著往前去,手碰到了冷冷的牆。我靠著牆坐了下去,轉臉去看那牆。我記得牆是紅色的,現在卻什麼顏色也看不到。就這麼瞎了嗎?想到這裡我心中還是很平靜,好象即使真的有這麼嚴酷我也能夠接受似的。我把五指伸到眼前張合晃動,只感到了一個朦朧的影子。一列地鐵轟隆隆開過來,在站上停下了,我聽到了有人上下的腳步聲。我扶著牆站起來,伸了手慢慢摸過去想摸到車廂的門,腳貼著地面向前滑動,怕一腳踩空了掉了下去。還沒摸到車廂呢,聽見了車門合上的聲音,便停了下來。列車隆隆遠去,隧道深處傳來的“喀嚓喀嚓”聲漸漸消失。我退回去靠著牆,想著今晚又晚回去幾分鐘,思文又要抱怨了。我扶了牆摸著往站臺中間走,這樣下一趟列車來了我可以摸到車廂而不會踏空。估計到了中間,我又靠了牆坐下去,仰了頭竭力睜了眼去看那燈光,仍舊是一片模糊一片的暗黃。我心中那麼平靜我自己也不理解,什麼事情它要來你也沒有辦法。似乎在那一瞬間就決定了,這雙眼真的瞎了,就不必再活下去,解決的方法就是在列車到來的那一剎那,從站臺跳下去,一秒鐘後就完全解決了。
漸漸的燈光強了,我閉了眼,聽見列車聲從南邊傳過來。列車停穩了我睜開眼,欣喜地感到一切都正常了,分明有兩個黑人從對面的車上下來往電梯那邊走。我看得見了,沒事!上了下一趟車我心裡害怕起來,如果剛才真就這麼毀了雙眼,這活著就難了,沒意義了。那樣回國去是不可能了,不敢見父母也不敢見朋友。死也不敢死,死那麼容易,聽見列車開過來,近了,往下一跳就解決了。但自己死了父母也得死,至少也得堅持活到他們去世那一天。我想象著自己怎麼摸索著寫了信回去報平安,人卻不敢回去;想象著自己知道了父親母親去世的訊息反而鬆了一口氣;想象著一個沒有了自己這個人的世界一切依然如舊。又想象著自己寂滅了內心一切的想法,每天背了架子鼓下到地鐵站“答答”的敲,來來往往的行人憐憫地望著這個盲人,往紙盒中丟一點錢。又有幾個小孩跑到跟前來仔細觀察,看我是不是真的看不見。列車隆隆開來,我知道身邊有了更多的人,就“答答”地敲得更加起勁,雙手靈活地起落,配合得更加巧妙,鼓錘上纏著紅色的布帶,在空中劃出瀟灑優美的孤線。夜裡地鐵站漸漸寥落,我伸了雙手把紙盒中的錢攏起來,一張張摸著辯別是多少,疊好,塞到口袋中去,背起鼓,一根長竿點著路面,平靜地咀嚼著生命的悲涼,在霓紅燈下慢慢走回去。想到這裡不敢往下再想,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又傻子似的自己笑了,記起早幾個星期看見一箇中國男人在地鐵站拉二胡,有不少人把錢給他,又有人告訴我這個人的母親是某某名人呢。當時我還遺憾自己什麼樂器也不會。還是敲鼓好,敲鼓聲音大,敲鼓容易。我覺得自己這種構想並不那麼拙劣,甚至還是“good idea”呢。
第二天我辭去了那家小餐館的工作,不敢再做下去,哪怕當自己是頭牛呢,我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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