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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下山。
她知道,不論多大山,有條河,沿著河道就能走出大山。
上山容易下山難。不知跌了多少跟頭,胳膊腿和身上都可用“鼻青臉腫”形容了。
太陽出來了,雪地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一動不動,是隻死老鼠。她踢了一下,凍得像塊石頭,就伸手撿起來——這是塊肉呀!
狐狸、狍子、鹿、狼、羽毛豔麗的野雞,兩天裡見得太多了。狍子有的離她就10多步遠,傻呆呆地望著她。帽兒山密營被襲,犧牲幾個人,李桂蘭和夏軍長的女兒負傷被俘,可還有很多人,有裴大姐。兩年了,無論她怎樣想在別人的眼裡變成大人,身邊的每個人都是她的依靠,只需跟著他們就行了。而現在,這個世界就剩她自己了,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怖、無助、絕望。十四歲的女兵,覺得自己就像離開大海的一滴水,眼看就要蒸發了、消失了。
把死老鼠燒了吃了,腿腳有點兒勁了。
第一天晚上“行軍”,第二天晚上在篝火邊“宿營”,天亮了繼續“行軍”。肚子咕咕叫著,撿些榛柴葉子嚼著。看到腳印,就仔細端詳一陣子,也留意樹棵子上是否掛著棉絮、布條、布絲。不過這時已經很難辨認了,因為抗聯官兵許多人穿的都是繳獲的日偽軍服裝。
天黑了,她想找個背風的地方“宿營”,突然覺得有些異樣,趕緊趴下。前面林子裡傳來踏雪聲,一個山東口音挺重的人說:“同志們,起隊。”
六十一年後,李敏老人說,改革開放後播香港電視劇,警匪片中警察都說“收隊”、“起隊”。我們那時就是“收隊”、“起隊”,不叫集合。想想這輩子,沒有比那一聲“同志們,起隊”,再使我熱血沸騰的了。
李敏、李在德這輩子最難忘懷的人之一,就是6軍被服廠廠長裴成春了。
她是朝鮮慶尚北道人,1919年十二歲時隨家人來到中國東北,“九一八”事變不久入黨,1933年參加湯原游擊隊。中等個頭,圓臉,大眼睛,臉上總是紅撲撲的。姐姐漂亮,弟弟英俊,都是黨員、老游擊隊員。大弟裴錫哲,1932年春到鶴崗煤礦組織工人暴動,奪礦警的槍,趕上瓦斯爆炸犧牲。二弟裴錫九,同年春打入一支山林隊,準備將其改造成黨的武裝,被壞人殺害。三弟裴敬天——前面已經說過了。
一口流利的漢話,爽朗、熱誠、穩重、幹練,不知疲倦,沒有能難倒她的事情。
或者被襲擊,或者主動轉移,6軍被服廠幾次搬遷,選址、建密營都是她張羅。從鋸樹開始的一整套建房程式,不但懂行,幹起活來一般男人也沒她利索。被服廠常為其他軍做服裝,因為6軍被服廠的效率是有名的。她手腳不閒,卻沒有手忙腳亂的時候,總能把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洗衣染布料,一雙手皴裂開的口子,有的就像小孩嘴似的。送來一批傷員,被服廠隨即轉型為醫院,她這位廠長就成了院長,還是護士、護理員。給重傷員擦屎擦尿,任何女性開頭都難免遲疑,她上手就幹。敵人來了,指揮戰鬥,她就是這支人員參差不齊的隊伍的隊長兼政委。
1938年4月,在帽兒山四塊石,敵人來襲,裴成春把傷員轉移隱蔽後,帶個隊員迎敵而去,兩支槍把敵人引開了。
1938年後,更多的是履行醫院職能、照料傷病員的被服廠,到處遷移、遊動。露營“打火堆”,大家都睡了,她坐在火堆旁縫這補那。風向變了,或是誰湊得離火堆過近了,就把他往外拽拽。查完“鋪”了,再去查哨。
朝鮮族婦女刻苦耐勞的堅忍精神,即便不是舉世無雙,也世所罕見。曾擔任過區、縣婦聯領導和縣委委員,只是在參加革命後學點文化的裴成春,還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領袖氣度。
當年和今天,李在德和李敏一想起裴大姐,就會想到母親。
趙尚志也叫她裴大姐,當然不僅是因為她比他大一歲。
張家窯戰鬥的最後時刻,李敏聽見金碧蓉喊“沒子彈了”,裴大姐厲聲道:“別吵吵。”
母親去世,一夜間李敏長成大人。裴大姐犧牲,李敏就覺得自己是老兵了。而從戰爭年代到“文化大革命”,每當她覺得快要挺不住了時,就會想起裴大姐。
1939年初,隨3團一個連掩護20多傷病員在寶清縣鍋盔山活動的李敏,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兵了,實實在在還是個小丫頭。
一口大鐵鍋,劈鋸成擀麵杖粗細長短的樺木絆子,在沸水中咕嘟著騰騰的熱氣。春天在山裡渴了,用刀在樺樹上割道口子,汁水就流淌下來,清沁可口。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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