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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很溫暖呢,而王惟弈現在突然討厭起這種溫度來。心想還是冰冰冷冷的比較好,那樣反倒方便,殺掉他就行了。封藏在冰中,供他日日看著,乖乖的,永遠不會再背叛自己了。或者製成冰雕,那樣還能夠觸碰到那人,墨黑的髮絲,如畫的眉眼,淡淡的唇,那些早已經深刻入自己腦海裡的美,都能夠觸碰到,永遠不會再失去了。
然而,王惟弈又想著,別這麼輕易放過他。這十年間,自己被囚禁在這小小一方天地中,若不是因為深刻在心中的恨,他定是無法堅持,恐怕早已魂飛魄散,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沒理由回報得如此簡單。
他吻住葉修筠的唇,一瞬間恍若時光倒轉,他彷彿還是當初青蔥時候的懵懂少年,小心翼翼的細細吻舔著對方柔軟的嘴唇,胸中愛意雖然如同風暴一般,洶湧得幾乎要將自己撕扯的血肉模糊,但他仍是待那人如最脆弱的珍寶。擔心傷了那人,所以不敢輕易動作,怕美夢驚醒,懷中人會如雲霧消失,再也尋不回來。
若是那滿腔的愛意統統轉化為恨,又會是怎樣?
王惟弈覺得現今自己的心反倒應該是平靜了,猶如一片至極的死地。任憑葉修筠墨髮飄散,青衫飛揚,也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漣漪。他,王惟弈,十年前就已死去,死在怨恨與不甘之中。一個死人的心,怎會再起波瀾?怎能夠繼續愛一個人?死人的心中,只是冷冰冰的恨意而已。
將葉修筠抱緊,指下感應到葉修筠腹中血脈的流動,王惟弈笑得更深,一雙美目顯得愈加光彩明亮。
已經可以了。
小禾嘆息著給睡得不省人事的葉修筠拉上薄被,一邊想著自己近期沒少為了主人的事唉聲嘆氣,再這樣下去,萬一福氣真給嘆沒了,一定要把他猛搖起來算賬不可。
嘴上雖不客氣,手中的動作卻一直沒閒著。小禾要將葉修筠的手也放入被中,然而抓住那人手腕,觸及的肌膚卻溼涼得駭人,仔細一看,發現葉修筠j□j在外的面板上面竟結了層薄薄的冰霜。
小禾驚愕,這才覺出周圍的溫度於之前已是大大不同,分明不是夏日裡該有的溫度。漸漸地,連身上的熱汗也盡數轉化為冰水,甚至還能夠看見自己呼吸間凝結而出的清氳白汽,這簡直如六月飛雪一般荒謬可怕。
小禾忙顫聲去喚葉修筠,才剛開口,就見葉修筠驚坐而起,原先蓋在身上的冰霜隨著動作紛紛落下,如雪般四散飄零。沒等小禾緩過神來,慘叫聲已如驚雷般在耳邊乍起。
葉修筠性情溫和淡然,說話一向是慢聲細語的,這是小禾第一次聽見他大聲,而且還是如此震懾人心的淒厲慘叫。
“公子!你怎樣了!公子!”
摔到地上的葉修筠捂著腹部蜷成一團,一絲也無法動彈。彷彿有人正舉著冰刀在他腹中亂攪,毫不留情的將他的五臟六腑切得支離破碎,冰寒的劇痛洶湧席捲,幾乎吞沒了他。
暈過去,只要暈過去就好了……
他如此想著,可惜身體不由自己掌控,偏又清醒得很。他恍惚意識到,是王惟弈故意為叫他感受這份痛,才將他自夢境逐了出來。
葉修筠似乎聽到了王惟弈的聲音。王惟弈有一隻銅鈴,初識時便見他帶著。王惟弈很是珍惜,幾乎貼身不離,只有私下無人時才會給葉修筠看。王惟弈說過,很小的時候,只要他一哭鬧,母親就解開簷下用來驚走鳥雀的銅鈴,拿它來逗自己笑,所以這是他現今留存下來的,唯一與過去牽連的東西。
葉修筠知道,那其實也是世上唯一能夠證明王惟弈身份的東西。鈴上雕琢著騰飛的金龍——那是惟皇家才有資格使用到的圖騰。
而此刻他聽到了清脆而急促的銅鈴聲,一下,又一下。
彷彿近在咫尺,又像是自很遙遠的方向穿透而來。
冥府鬼差的引魂鈴一般,身體的痛感同時變得麻木,如同靈魂被牽引而出,茫然的在肉身周圍飄蕩。葉修筠第一次如此近距離接觸死亡,他心中異常平靜,隱隱中又有些不甘心。並非因為肉身的殞滅,而是為了從此之後永無法再見的人。
終究還是無法淡然啊……
葉修筠想,難怪王惟弈瞧不起他,連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分明想著要贖罪,只要那人願意,他什麼都可以捨棄掉。怎麼臨到關頭,卻變得退縮起來。
真要棄那人而去嗎?
既然是那人的意願,他已無怨,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