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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能死心,但她知道這絕不是貞。
隔幾天,那個人就要來一回,每來一回,她都像是死了一回。
她不知道那人姓什麼、叫什麼,只聽父親、哥哥和宅裡那個僕婦稱他“大官人”,她也從不願打問,不知道更好,算是給自己留一絲情面。
自從來了這裡,父親只來過一次,是怨她不會討那人歡心,將她痛責了一頓。哥哥侯倫則不時來看她。每次來,都要說些安慰的話,讓她再忍一忍,等授了職任,就接她回去。而且,哥哥竟然知道她中意董謙,說回去後一定說服父親,把她許給董謙。
聽到董謙的名字,她心如刀割。她順了父親和哥哥的意,便已對董謙不貞,這一世她再沒有任何顏面去見董謙,更何談婚嫁?
忍受了三個多月,有天哥哥侯倫忽然說,想辦法讓她和董謙見一面。她本想立即拒絕,但話卻捨不得說出口,董謙是這世上她唯一盼見又怕見的人。
過了兩天,那僕婦出去買菜,從外面反鎖了門。她坐在臥房裡發呆,沒多久,忽然聽到外面門鎖響,隨即,哥哥侯倫引著一個人走了進來,是董謙。
一眼看到董謙,她覺得像是隔了幾輩子,又隔了幾重夢,怔在那裡,說不出話,也動彈不得。
“我先出去,你們聊一會兒。”哥哥侯倫回身出去,掩上了門。
董謙站在門邊,望著她,也一動不動。
成年重逢之後,他們其實沒對答過一句話。
良久,董謙才低聲問道:“那人是誰?”
她低下頭,半晌,才搖了搖頭,想說不知道,卻出不了聲。
兩人又靜默了片刻,她忽然想起那塊玉飾——那人上次來了之後,第二天,她在床腳發現了那塊玉飾,她撿起來,丟進了抽屜裡。
她忙起身從抽屜裡取出那塊玉飾,走過去遞給董謙,卻不敢抬眼看他,只低聲說:“這是他的……”
董謙接過玉飾,猛地驚道:“曹喜?!”
水篇 變身案
第一章 驚牛
語天道性命者,不罔於恍惚夢幻。——張載
落魄莫歸鄉,歸鄉情更傷。
當張太羽再次踏上這汴河大街,頓時有些侷促不安。
他本是京城人氏,離京已有兩年,今天剛剛回來。這兩年,他一直在終南山修道,十幾天前,有個舊鄰行商路過終南山,上山遊玩,恰好經過張太羽靜修的小茅屋,見到他,很是意外,忙告訴他,他家裡發生一件異事——
兩個月前,張太羽的妻子阿慈去爛柯寺燒香,正跪在佛前許願,忽然暈倒,旁邊人扶起來時,發覺她竟變成了另一個女子,面容完全不同。而那個女子醒來後,自稱姓費,叫香娥,家住在酸棗門外,父親是個竹木匠人。人們找到費家,那家果然有個女兒叫香娥,在後院忽然不見了,家裡人正在四處找尋。人們讓費老兒夫婦見了那女子,果然是他家女兒香娥……
張太羽聽了,全然不信,但看那鄰人又絕不是在說謊。他本已斷了塵念,但鄰人走後,再也靜不下心來。又聽鄰人說自己兒子萬兒已近四歲,生得十分乖巧,現在只跟著祖母藍氏,祖孫兩個艱難過活。張太羽思前想後,終於還是決定下山,回家看看。
汴河大街景緻依舊,趙太丞醫鋪、四格井、劉家沉香、孫羊店……沿路不少人,就算不相識,也都面熟。他卻覺得如同異鄉陌路,腳踩在硬實平整的地面上,都有些虛浮不實之感。
一陣油鹽烹肉的香氣從孫羊店傳出,這氣味他也很熟悉,當年田產家業還在,又未婚娶,他常和朋友在這裡相聚,旋煎羊、乳炊羊、虛汁垂絲羊頭、糟羊蹄、羊脂韭餅……他已經茹素兩年多,想起這些菜,竟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剛走到十字街心,右邊傳來一陣笑聲,扭頭一看,是一對中年夫妻、一對年輕男女,圍著一個幼兒說笑。張太羽隱約看到那中年男子臉上斜長一道傷疤,他記起來,那人叫趙不尤,京城“五絕”之一的“訟絕”,常日在街角那涼棚下,替人寫訟狀。因臉上有道刀疤,人都喚他“疤面判官”。
見趙不尤一家如此和樂,張太羽心潮一蕩,不由得念起妻子阿慈。想起新婚時,站在門邊偷看阿慈梳妝,鏡子裡映出阿慈那秀逸面龐,如一朵素蘭……正在出神,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把,驚得他一顫,扭頭一看,是師兄顧太清。
“師兄?”
“太羽,你什麼時候回京的?”
顧太清仍然白胖豐潤,道服鮮潔,髮髻上橫插一根烏亮的犀角簪。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