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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潔抖著手站著不動。

葉宸沒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拿起桌上的支票，拖著她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使勁把她推了出去，又把支票揉成一團扔在她身上，狠狠地關上門。

他跌坐在門後，身心俱疲。

葉宸有許多東西是求而不得的。但對很多人來說卻是再普通不過的東西。比如季雪松的親情，阮小小的愛情。他在這世間，就如同一縷遊魂，總是無處可去，無人可依。記事起就每天被醉酒的父親毆打，奶奶天天以淚洗面，他以為全天下的小孩兒都跟他一樣，被打著長大的。因為他聽說班裡不少人都捱過打，但他不知道他們的“打”跟自己的“打”是不一樣的。等他知道後，父親就入獄了。

季潔那一巴掌跟父親比起來，差太多了。不過威力十足，不僅打在臉上，還打在心裡。

他總是替她開脫，她只是不知道。她對季雪松都這麼好，要是她知道他也是她兒子，一定不會這麼對他。他一直沒告訴她，因為期待她能發現，期待她發現他這麼優秀會說一句“我真想有你這麼個兒子”然後再告訴她，給她驚喜。只是還沒說，她先給了他一個“驚喜”。

只是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恨不得他死。

葉宸在門口坐了一晚，他累得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天還有些暗沉。腿已經麻的動不了，光伸直就花了不少功夫。他一瘸一拐地走進臥室開始收拾東西，打算趁著走親訪友的人還沒醒買一張臥鋪回去。他並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奶奶。

收拾起來才發現，屋子裡突然多了許多東西。最多的是嬰兒用品，其次是季雪松的東西。他分別打包裝好，準備一會兒寄過去。

等全部弄好，葉宸喘了口氣，手機突然響了，葉宸也懶得接，這會兒能有誰找他。

從箱底拿出來一份租房合同，他之前怕弄丟藏的，當初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如今也不過廢紙一張。他拿過手機，想給房東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退點兒房租，有一點是一點，實在沒有就算了。這一鬧，以季潔的脾氣，估計工作也沒了，反正他也不想再待在燕竹。

葉宸看到手機裡的未接來電是嚴霆的，心裡頓時有些難過，撇開嚴霆不說，光那小孩兒帶了那麼久他也有感情了。他沒有回撥，他不想這個節骨眼兒給自己找罪受，他這兩天受的夠多了。

給房東的電話也沒打成，有人敲門。

葉宸去開門，來的人是嚴霆。

葉宸沒想到會是他。

“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擔心你又出什麼事就過來看看。”嚴霆說。

葉宸笑了下，心裡好受不少，他讓開門，“進來吧，正好有東西要給你。”

嚴霆進去就看到好幾個箱子堆在一起，忙問：“你要去哪兒？”

葉宸聳聳肩，說：“回老家唄。”

嚴霆沉下臉，想問為什麼，又說不出口，只好道：“什麼時候回來。”

葉宸沉默了一下。

“不回來了。”他說。

嚴霆下意識抓住他的手。

葉宸勉強笑道：“留在這也沒什麼事兒了，不如回去陪我奶奶享清福。哦，對了，”他扯開嚴霆的手，走到一邊搬了個箱子過來，跟他說：“原本打算給你寄過去，既然你來了就直接拿回去吧。”

嚴霆沒接，“你打算一聲不吭地走？”

葉宸一怔，深吸一口氣，把箱子放在地上，故作輕鬆地說：“吭給誰聽，我說了我在燕竹沒什麼親人朋友。來是一個人，走當然也是一個人。”

“那……小孩兒呢？”嚴霆本想說自己，但又覺得不合適。

葉宸笑起來，帶著若有似無的苦味，說：“他是你兒子，和我有什麼關係。”葉宸覺得這話有點重，畢竟他還說過要跟他做朋友。只是既然要離開了，也確實沒什麼關係了。

嚴霆看了他許久，最後說：“那我送送你。”

葉宸頓了一下，點頭說謝謝。

把東西寄了以後，葉宸只剩下一個包。跟他住進去的時候一樣，感覺像是轉了一個圈又回到了原點。

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

嚴霆眼睛看著前面的路，腦子裡一團糟。

葉宸要走了。

再也沒有人那樣對他笑，也再沒有人跟他一起聊小孩。獨自面對黑暗的日子又要來臨，彷彿就在眼前。那棟才剛生出一絲人間煙火的公寓，很快也會跟著熄滅並重歸於冷清。生活裡好不容易透進來的陽光，又要被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