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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我好容易交兩個朋友,現在全被你毀了!”他怨怒地衝我嚷嚷。我把手搭到他肩上,想勸慰他。他不耐煩地猛抖了兩下肩膀,把我的手甩掉了。事以至此,我只好如實相告了;“還記得動物世界裡那兩頭公鹿麼?”
他沒好氣地說:“記得啊,那又怎麼樣?”
我說;“他就像那兩頭公鹿,你不想跟他。。。。對不對?”
第二天,在餐桌上,他突然伸手過來,捏了捏我的手說;“你別擔心了,我把他甩了。”
我呆了一下,叼著半根蝦尾巴問:“你怎麼和他說的?”
“我說:你別碰我,我不想和你□□!當時櫃面上的人,包括幾個顧客,全聽見了。不過他再也不搭理我了。我有做錯什麼麼?”
我本想告訴他,這麼說有點過分了。可轉念一想,馬上翹起大拇指說:“你這麼做,很對!對極了!”
對於鹿男此鹿,他的秉性他的事蹟,我之所以不厭其煩事無鉅細地一一敘述和不斷澄清,大概是他很容易給人留下卡夫卡式的誤解。從卡夫卡留下的那些尚未完成的作品和扉頁上苦大仇深的黑白照片來看,人們很容易認為他是個瘦小病弱、終身鬱郁不得志的可憐的男人,但事實上他高大英俊,一生中豔遇不斷。類似的,鹿男很容易給人留下這樣的映像:生性懦弱,吃吃艾艾,每分每秒都在我殘忍的排擠和壓迫下垂死掙扎。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他高大硬朗,生了一張“我絕對是好人”的臉蛋,善於打理人際關係,事業心很強——至少比我強的多。這點讓他很快受到了上司的關注和賞識,不久後他升上了櫃長,工作越來越忙碌,還得了不少應酬和活動的機會。
這種轉變很快給我帶來了莫大的壓力。我又回到了小的時候,每次成績下滑,或是做了什麼“不乖”的行徑,母親就會威脅我說:我和你爹打算領養一個弟弟,他一定要比你乖比你出息。
因此,在許多年後,面對鹿男,這種威脅與壓力又一次向我席捲而來。日益緊迫的工作壓力在我們之間築起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把我們都壓垮了。一天的奔波與應酬之後,他就沒有力氣去說話和微笑了。人不可能一整天都保持說話和微笑。過去,他還賦閒在家時,沒什麼多餘的人去傾訴和於之微笑,所以他把這些力氣都用在了我身上,想盡力討好我。而現在,當他回到家時,之前尤顯過剩的語言和笑容已經透支了,很多時候,他只是默不作聲面無表情地在餐桌對面埋頭扒飯,我說什麼話,他只支吾兩聲,根本沒放在心上。對於這場驟變,以及其引發的我們之間的隔閡,他的理解角度與我完全不同,他時常抱怨:我是個人該多好,為什麼我一天中要有那麼多時間變成鹿呢?我老有辦不完的事,卻沒有你那麼多的時間!
我拿飯碗擋著臉,碗裡的熱氣溼騰騰地化在臉上,我的委屈和憤慨也像這熱氣一樣飛速上升。他對我的不滿視若無睹,繼續把所剩無幾的精力用在沒完沒了的抱怨上。到了七點鐘,他變成鹿,因為家裡多了只貓,其餘時間他就陪伴它。我徑自開啟螢幕,抓起電玩遙控,把一腔惡氣出在那些花花綠綠的怪獸身上,其間忍不住拿餘光偷瞄這兩個混蛋,看吶,他們兩個又靠在一起了,一個思考喵生,一個思考鹿生。看吶,他們兩個叫起來了,一個咪咪,一個嗚嗚,大約在交談動物哲理。有好幾次,即便他變成人身時,也會用那樣的聲音與獅王交談——導致我一度認為,他們倆當著我的面在說我壞話。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我們的關係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從前他千方百計討好我,現在我煞費苦心地引起他的注意。我會難以剋制地像一個更年期婦女或是白痴男孩那樣,突然抓住他手裡正在掘飯的筷子,委屈兮兮地問:“你是不是煩我了?你是不是不喜歡呆在這兒了?”他先是詫異地拔起腦袋,緊隨其後的厭倦使他開滿鮮花的舌頭變成一片寸草不生的凍土。他唯唯諾諾、象徵性地說“你別想多了”,就撥開我的手,繼續吃飯。有幾次,他甚至以教訓的口吻說:“你最近在寫什麼?別把工作上的情緒帶到飯桌上來!”
有那麼一天,在遭到訓斥之後,我氣沖沖地撩下飯碗,對他吼道:“對,就你厲害。總有一天,你會當上ceo,迎娶高富帥,登上鹿生巔峰的,再見!”
說完我像捱了巴掌的小姑娘,一陣風地跑進臥室,甩門不幹了。他跟到門口,不停地敲門。我如壽終正寢了一般,平躺在床上不作一聲。七點鐘,我推開房門,看見他還守在門口,見我出來了,就用鼻子拱拱我的腿。我又把門甩上了。他大約被碰了一頭,嗚嗚尖叫了兩聲,鹿角喀喀地往牆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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