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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陶家兩位老人並沒有表現得特別激憤,只是說村裡也都沒什麼糧食了,自顧不暇,幫不了別人,讓他們換個地方去看看吧。
可是這些人哪裡有那麼容易打發,一大群人磕頭的磕頭,作揖的作揖,一副全然不要尊嚴的低賤樣子,彷彿我們這些個平日裡被他們所輕視的土老農,都一下子化身成了高高在上的地主公地主婆。我們板著臉不答應給糧食,就好像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罪孽深重一樣。
我討厭這樣的事。
人群裡也有個五十多歲的婦女認出了我,大概是陶方他們的鄰居,去年冬天因為我經常去給陶方他們送糧食,這些人眼饞得很,常常扒在樓上的陽臺看,嘴裡說著我這一次又送了多少多少東西,有些什麼什麼的。我耳朵靈麼,所以聽得一清二楚的,不過是裝作不知道。
她從人群裡擠過來,親熱地拉著我的手,說:“陶亮啊,聽說你母親他們去了安全區了?”
我說:“是啊。”
“哎呦,陶方有你這麼個哥哥真是命好哦,你說你這孩子怎麼就能這麼厚道呢。”我笑了笑不吭聲。
“我就是住在陶方隔壁的趙阿姨啊,你知道我的吧,哎呀這年月真是造孽啊,我家孫子都吃了好幾天米湯了,真的就是米湯啊,那麼滿滿一碗的湯裡頭都澇不上來幾個飯粒,我這當奶奶的心裡疼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可是我並不能給她糧食,起碼今天不能。我怎麼說也是這村裡的,大家都不吭聲,自然也輪不到我來做好人。
她說了半天也不見我搭腔,後來也覺得沒勁了,於是訕訕地挪開了,嘴裡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說“心腸真硬”之類的吧。我也懶得去計較,今天這情形,沒有我們妥協的餘地。
他們上午到我們村,說盡了好話,也不見我們村的人鬆口。中午因為有這些人在,我們村的人也大多沒有開伙。等到下午的時候,有些人終於耐不住了,那些原本哀慼可憐的人開始從嘴裡吐出惡毒的話,詛咒我們這些見死不救的人遭報應。
我們村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惹的,那些婦女個個都很彪悍,哪裡是捱得罵的,最後雙方就這樣吵了起來,吵著吵著不知道有誰就開始動了手。
今天來我們村的都是一些女人小孩還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我們村的男人開始的時候不好動手,可是後來這些人好像有準備搶糧食的意思,而領頭的陳博並沒有制止。開始的時候只有婦女和他們撕扯,後來男人們也加入到了戰局,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三兩下就被擺平了。
“哎哎,你們可別這樣啊,怎麼能對女人小孩動手呢?”陳博這才出來說了話,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從上級那裡領了什麼樣的死命令,大概也就是要求他必須帶回糧食之類的吧。
“陳博你個小崽子,要是知道你長大後是這貨色,老頭我三十年前就把你捏死了!”村裡有老人終於是被氣急了,敲著柺杖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陳博的外公外婆是我們村的人家,他小時候自然也是經常回來玩的,誰又能想得到,當年那個虎頭虎腦的娃娃,長大後竟然會回到自己的家鄉逼迫自己的相親。
“陳博是吧,你給老子看著點,下次別在這村子裡出現,不然老子見一次打一次。”村裡人其實也不愛當壞人,大家都想當好人,可是陳博這個傢伙,硬生生地把這一村的人都逼成了黃世仁,誰不恨他。
陳博怔了一下,這個三十好幾的男人,好像只會做缺德事,卻從來沒想過自己要為此付出代價一般。他把視線投向陶十五一家,家裡幾個女人已經是哭花了臉,陶十五悶悶地坐在門檻上沒看他。只有他外公,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咬緊了牙根漲紅了臉,頭上青筋都蹦出來了,他憋了好久,才終於說出來幾個字。
“沒飯吃了就爬回來吧。”
然後就一步一步進了自己屋,背脊挺直地,一點都不像是個長期務農的老漢。
最終,這些人還是在天黑前離開了,兩手空空,有些人身上還帶著傷。而我們村,自然也就留下了一個千古罵名,估計在以後的幾年裡,村裡的姑娘都不好在外頭找到好婆家了。
那天夜裡,三合院那邊有個老頭整整咳了一宿。我看了看窗外依舊飄揚的雪花。這種身體,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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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被捐糧 。。。
第二天,又有一大批鎮上的人來到我們村,說是我們村的男人打傷了好幾個老人,要討回公道。但是他們真正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無非是想要點醫藥費,也就是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