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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久說,以前的重症病房不讓病人穿衣服,是個像監獄一樣的小隔間。現在我不知道還是不是這樣。
田問,我能去看看嗎?
準備等待陳久“不行”的回答,結果陳久卻說,你進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田走進精神病院,穿過長而陰暗的走廊,在盡頭發現了重症病房,他走進去。
狹窄的房間中瀰漫著排洩物和腐爛飯菜的味道,即使現在打掃得乾淨,但牆上還是有著久遠之前的骯髒痕跡。
骯髒的房間角落裡蜷縮著一個沒有穿衣服的赤 裸男人,透過身形,能看出是九七四。
田走過去,朝九七四伸出手,卻沒辦法碰到他。
九七四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如果不是因為他呼吸的起伏,田甚至以為這個人已經死了。他用瘦得只剩骨頭的手抱住自己的膝蓋,脊背上肋骨清晰可見。大約是長期沒有接觸陽光,他的面板白皙得像死人。
第十三章 照片
田看著九七四佈滿傷痕的手背,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就算握不住九七四的手,他也把手放在那裡,用透明的手掌覆蓋住九七四細瘦的手指。九七四似乎感到了些什麼,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很快把腦袋繼續埋了下去。
田又在病房中呆了十幾分鍾,走的時候,九七四還是抱著膝蓋蹲在牆角。
田穿過病院長長的走廊,走到門口時感到陽光很刺眼,他看見陳久站在陽光裡,走到了陳久身邊。
陳久看了田一眼,轉過身,領著他朝前走,問,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田說,我不知道說什麼。
停頓了一下,田問,我們能告訴他的戀人事情真相嗎?
陳久轉過身來,說,任何事情都有它發展的方向,我們只是給與適當的幫助,而不是打破事物的發展。阻礙任何發展,都容易造成可怕的影響。
陳久的表情很嚴肅,田還沒見過這樣的陳久,便答了一句“明白了”,便不再說話。他跟在陳久身後,猜想也許九七四的精神根本沒有問題,只是自己幫不了他而已。
直到晚上上床之前,田都沒有再說話,他沉默地吃飯沉默地洗澡再沉默地爬上床。
關了燈之後,陳久叫了田一聲,田也沒有回答。陳久從那邊轉過身,拍了一下田的肩膀。田這才轉過身來,藉著月光,看著陳久,說,以前碰不到人也碰不到靈,看到他們遇到任何問題,都沒有去幫忙。結果現在還是一樣。
陳久平躺著,看天花板。田側身睡,看陳久的側臉。陳久的臉沐浴在月光裡面,陰影勾勒出了他的輪廓,田突然覺得像是不認識陳久一樣。
陳久把手枕在腦袋下面,說,做這行,要注意的第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對委託人和當事人產生過多的感情,同情、愛,什麼都不行。這隻會影響你的判斷,把事情搞砸。用客觀的態度去對待每件事情,才可能找出最好的解決方法。
即使陳久這麼說,田也依舊覺得不能理解。田從床上坐起來,問,不加入感情,是非靠什麼判斷?
陳久說,靠你的良心。
田靠在床頭,問,光靠這個,知道該幫到什麼地步嗎?
陳久說,當然不知道,只能憑藉自己的經驗。我做這項工作七年,到第四年才我清楚到底該幫到什麼地步。
說完,陳久便轉過身去,道了句“晚安”。田則依舊靠在床頭,看著窗外。
不管怎麼樣,他都覺得靠陳久有很多事都是沒有幫忙幫到底。但再想一想,又覺得陳久說得對。
成長和修復並不是指把所有事情都還原了,這個世界在慢慢地變化,陳久做的是讓人們學會適應。
田幫陳久蓋好被子,陳久已經熟得很睡了。田凝視著陳久的臉,把陳久頭上的碎髮撥開,接著鑽進被子,朝向和陳久一樣的方向,入睡了。
週六,西裝男人和陳久約了時間,一起來到了病院。
同樣的房間,同樣長桌子,九七四坐在那頭,陳久、田、西裝男人在這頭。
九七四穿著洗舊的病服,低著頭坐在那裡。即使有朋友坐在對面,九七四還是沒有抬頭。
西裝男人等待了一下子,見九七四沒有主動開口,便問,你去資料室偷東西了嗎?
九七四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西裝男人問,是那張照片嗎?
九七四又點了一次頭。
西裝男人說,我給你他現在的照片,別管那張照片了。因為那張照片,你被打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