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我想叫醒他,但他依然重重壓著我,牢牢攥緊我的手,彷彿害怕我會遁土而去似的。然後他開口了,那聲音竟在顫抖:
“楓兒是喜歡師傅的……我知道,四年前這句話惹你生氣,但的確是真的,直到現在也是真的,哪怕日後我戰死沙場,也從來沒半分虛假!”
落楓……
感覺到有溫熱的水珠滴到我臉上,霎那間,我僵直無語,頭漲得快要爆裂。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只能這樣……”
他痛苦地呢喃,緩緩欺近我的髮鬢。我一驚,喊他的名字,他卻循聲一下子堵住了喚他名字的唇。
冰冷,顫抖,帶著酒氣的唇;纏綿,依戀,而惶恐不安的吻……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該做些什麼,酒氣讓我混沌不清,像具屍體般愣愣躺在那裡,感受著抱住自己的臂手不斷收緊。胸前貼著炙熱的身體,背後卻是一片冰冷,這種感覺我無所適從,這種感情我更無法承受!然而本該推卻的,身體卻毫無所動,只是腦海裡反反覆覆他方才說的話:哪怕我日後戰死沙場……
嘶啦!——衣襟忽然被他一手撕開,寒冽的空氣瞬間冷了半身,意識也驟然一醒!
“落楓!——”
這一聲我叫得歇斯底里,隨即躬身,曲膝一頂,將壓在身上的人摔了出去!
落楓在地上滾了幾圈,直到撞在桌腿上才停下來,他旋即翻身而起,直直瞪著我:“沉天……”
那聲音幾近是痛苦的。我絞緊眉頭,走過去,攥著他衣領一手提起,然後踢開門,把人扔了出去!
寒風與冷雪瞬間將他包圍,刺骨的劇寒讓他陡然清醒不少。
“師傅!”
他從地上爬起來,重新望著我,滿身落雪,狼狽不堪,只是那眼神——竟比四年前那晚更加倔強,犀利。
還哪有半分酒意。
我凝眉冷目,拂袖回身,“什麼都別再說了,天將明,你留在這醒醒酒,明早,即去。”然後徑自走入屋內。
門,卻沒有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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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源源貫進屋裡,吹了整晚,將整個屋子吹得如同冰窖。
門一直開著,落楓卻沒再進來,院子裡也是空空的,只有四個已經失去燭光的燈籠,仍在漆黑中搖曳不休。
天,暗得厲害。月落星沉,那是黎明將至的跡象。
新的一天,要到來了。
這一十二年,也終該結束了罷……
忽然,有什麼東西在極黑的崖邊一閃而過,我霍然抬頭,望向山巔。
雖遠在天底,但我卻看得真切,驟然眉頭一緊,撩衣奔往峰頂。
……
越是接近山頂,心神越是焦躁不寧。
終於趕到了深坑旁,放眼尋覓,果然在兩塊怪石之間,看到被烈風吹得站不起身的落楓。
我忙蹬足提步,一把揪起他,飛身掠回山峰底下。
一手將他丟落石臺,狠狠叱道:“我沒說過不許你到山頂嗎?!你可知那些風就能把你撕碎!”
他跪在地上,抱住自己雙臂,身體仍然在微微發抖,“對不起,楓兒只是擔心再也回不來,所以……所以想給師傅的先祖上碗祭酒……”
說著,重重咳了起來。
烈酒,冷雪,還有兇烈邪風,這傷疾未愈的身體又怎承受得起。
我靜靜站在那,不知言語,只覺得心底某些東西在不斷瓦解、碎裂,又不斷在重結、彌合……
良久,才轉頭望向東方,緩緩道:“天明瞭,走吧。”
很淡的一句,如山澗晨露,清寒而幽寂。
“師傅,”他抬起頭,欲言又止,彷彿鼓足了勇氣才終於開口,“方才那地方……”
“我說是先祖立碑之地就是先祖立碑之地!你莫要再問!”
這聲斷喝似乎真把他驚到了,然後旋即明白到了什麼,沉默下來。片刻之後,他重新跪好,恭從的一鞠身:“是。師傅,徒兒走了。”
我閉了閉眼,轉身,背向著他:“珍重。”
身後空了。
紅日萬道金光,從雲端傾灑而來,將山間白雪映照得如同黃沙,鋪天蓋地,蒼蒼茫茫。
驀然回身,這巍巍荊山,莽莽楓林,依舊是千萬年前的模樣——只是多了一個百丈石臺。
而石臺上,仍然只有一道劍痕。
作者有話要說:【 沉天篇 】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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