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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如丹青妙手畫成,眉心一道金色佛印,直到常洪嘉走上前,淡泊的琴聲才停了下來。
「谷主,洪嘉……回來了。」常洪嘉在沙池外長長地行了一揖,半晌抬頭,正和那人淡漠如古井水的眼睛對上。
常洪嘉心緒起伏,卻無法挪開視線,還想再往前走,才發現失了禮數。那人白如明玉的手拿過一旁的葦杆,在沙上緩緩寫下幾個字:還習慣嗎。
等常洪嘉看清楚了,呼吸又是一窒,顫聲答道:「都習慣,有勞谷主費心。」
只是待他說完了,四周卻久久沉寂下來,只能隱約聽見谷中呼嘯的風聲、辛夷花落在水面的輕響。
常洪嘉幾不可聞地說:「谷主還在修閉口禪?」
那人微一頷首,把古琴放在琴桌上,一步一步踱下石臺。
僧人修業時為減少口業,常修閉口禪,一禁語便是數十年,亦有信徒為求靈驗,從許願那日起便禁語,願成方開口說話。細數起來,這人自初見就是這樣,明明是……妖。
就在綠衣人踏上沙池的時候,香爐裡的香靜靜滅了,一縷殘煙從銅香爐中升起。常洪嘉看著他墨綠的袍裾從沙上拖曳而過,香囊環佩叮鐺有音,青瑩玉光照著皎皎姿儀,許久,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這幾年一覺睡醒,人彷佛還在鶴返谷,只是近鄉情怯,總跨不出那一步,」常洪嘉低聲說著,眼睛看著腳下:「此次回來,只想長留此處……」
說著,已到了浮屠道上。兩面山壁間是僅容一人通行的狹徑,最寬處也不足四尺,裸露的石壁上刻著形態各異的佛像,頭頂天成一線,光柱傾洩而下,整條浮屠道金光暴漲,密密麻麻的佛像或坐或臥,眉目祥和,一直到離地三丈處方止。
常洪嘉的眼睛慢慢看向那人:「會不會……叨擾谷主?」
綠衣人已經到了浮屠道外,滿樹雜花和他袖手青衫,彷佛畫一般似真似幻地展在眼前。
那人視線漫不經心地掃了過來,廣袖一拂,地上散落的細沙攏成兩個字:無妨。
常洪嘉突然鼻子一酸,連忙作揖,強笑道:「多謝。」
等常洪嘉孤身回到小院,花凳上已盤了一尾黑蛇。那畜生似乎等了許久,見他進屋,淡淡地哼了一聲。
常洪嘉雖疲憊不堪,臉上還是笑著:「好久不見。」
那黑蛇趾高氣揚,嘶嘶問了句:「這也是你帶回來的?」
常洪嘉聽得一怔,順著小蛇視線所及望了一眼,才驟然慌亂起來。
從醫館帶入谷中的山水習作,一時疏忽,仍鋪放在桌案上,畫軸右側依稀可辨一行小字:
巍巍遠山,
霧剪晴嵐;
為君一言,
摶轉九天。
等常洪嘉急急擋在那幅掛軸前,一切早已無濟於事。
黑蝮蛇看著他,微眯起眼睛:「何為巍巍遠山之晴嵐?」
常洪嘉當下啞然,踟躕半晌,才低笑道:「我帶了些果脯,你嚐嚐?」話一出口,連自己都感到底氣不足。
捲上幾句題詩,分明藏著那個人的名諱——魏晴嵐。淡如朝霧,清似遠山,悄然來去,卻如亂花迷眼,誰驅得散,誰撲得住?
黑蛇吐著信子,看著常洪嘉把包了油紙的果脯一層層剝開:「你為誰一言而摶轉?」
常洪嘉情知谷中十餘尾色彩斑斕的靈蛇,每一尾都不好應付,只得硬起頭皮,輕笑著說:「什麼摶轉,不過是無頭蒼蠅亂撞。一廂情願,又無計可施。」說著,乞饒般地拱了拱手。
黑蛇這才放過他,慢條斯理地把他掌心裡的果脯吞嚥下肚,只嗤了一聲:「都七年過去了,怎麼還放不下。何苦?」
谷中清閒,和聽銀鎮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常洪嘉每日裡烹粥喂蛇,清掃落葉,翻閱醫書,採藥熬藥,半日便過去了。偶爾幾聲琴音,也摸不清從哪裡傳來。
一日清晨,山中又下起雪,大雪紛飛,從峭壁夾縫飄入浮屠道。
常洪嘉端了熬好的米粥,一條條去尋谷中蛇。原本盤踞在各處的小蛇,竟然都不見了蹤影。他繞著竹籬,在谷中細細轉了兩圈,仍是一無所獲,只好轉身前往浮屠道,沒想到行至沙池盡頭,石臺上孤零零擺著琴桌和瑤琴,連谷主也不知去向。
常洪嘉想起那人已有數日粒米不進,一時間連不得擅入的禁令都拋在腦後,一步一步踏入沙池。腳下柔軟的細沙每走一步都微微陷了下去,在身後留下一行清晰的足跡。四五步過後,眼前忽然吹過一陣大霧,等霧氣散盡,琴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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