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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像個懶洋洋的大蛋黃,把暖橙色的光斜投到這間廢鍋爐房裡,如同在水泥地、舊機器上鋪了一長條破爛黃綢布。空中的灰塵以雜亂軌跡飛舞著,似乎不久前才被人攪動過。
這裡早就棄置,因此總是瀰漫著一股黴味,好像有蘑菇偷偷在角落掙扎。而此時,這股蘑菇味裡又新增了一種濃厚的新鮮的……
血腥味。
血腥味的來源,正倚靠在牆角,渾身赤紅。
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望著門口,瞳孔已然散大,深不見底。失去血色的嘴唇上仍留著深深牙印,咬下那種深度的人恐怕要抱著嚼碎嘴皮的信念。加上那滿頭的汗水,任何人都能看出,他不久前才經歷過非人的痛苦。
這個年輕人的臉上淌著淚痕,還沒幹涸。兩滴淚水掛在下頜,要墜不墜的樣子。只要他一動就必然掉落下來,只是他已不會動了。
如果淚水滴落,而你又恰好順著淚水望下去的話——還是先閉上眼睛比較好。
你會看見這個人的胸膛上斜拉著一道又深又大的口子,中間本應該是肌肉和肋骨,肌肉卻被撕下來了,就像菜市場冷凍櫃裡軟趴趴的豬肉一樣,死氣沉沉地耷拉在那裡。而肋骨則缺了好幾根。本該連線肋骨的胸骨處只剩下空蕩蕩的凹陷。
如果你的觀察足夠仔細,你還會發現,他的心臟沒有了。
在斷得亂七八糟的血管神經裡面,原本跳動著的重要器官已經不見。
心臟在他的右手上,緊緊攥著。那顆肉呼呼的器官已經萎縮成暗紅色的小肉塊,上面還有斷開的粗細不同的血管。他的手邊還掉落了一根細長的鐵鉤,鉤尖上掛著一些像是肉絲的東西。粗短的肋骨也在這裡尋著了。
血跡從這個人的胸前一直蔓到大腿,他整個人被染上了可怕的血紅色,濃郁得刺目。即便是最有經驗的法醫,看了這恐怖至極的場景,也無法不動容。
——很明顯,這個人是自殘至死的。
鐵鉤遺落在右手邊,心臟握在右手裡,傷口位於他自己能夠觸及的部位……如果沒有進一步證據表明他殺,那麼就應該是自殺。只是,他怎能忍受這生生撕開胸腔、挖出心臟的劇痛?
一般人光是撕扯傷口就會痛暈過去吧?他竟能在這痛楚之中保持冷靜,有目的性地割開肌肉、掰出肋骨,最後掏出心臟?這需要何等的意志力,恐怕連耐受能力最強的軍人也無法做到!
除此之外,你或許還會注意到,在死者的左手邊還有一個小物件。那是個黑色的盒子,能握在手心的那麼小。此時從那盒子裡正傳來一陣奇異的旋律,忽快忽慢,
聽不出悲喜。唯一能辨識的便是那清澈的八音盒音色。
鮮血淋漓的現場,神秘的八音盒。
這就是展現在端木正血與端木喚靈面前的一切。
“……唉。”喚靈撇了撇嘴,不滿地道,“又死了。”
這個穿著粉紅色休閒西裝的青年正抱著胸踩在血泊裡,毫不在意血跡弄髒他的新皮鞋。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幾歲,講起話來卻跟小孩兒似的,輕快愉悅,有種調皮輕佻的意味。
而在他身側的正血則面無表情,一張俊臉冷得像塊冰雕。
“是我的失誤。”正血的聲音有種機械式的僵硬。
喚靈像發現什麼有趣事物似的,瞟著他微微抽動的手指。然後笑嘻嘻地道:“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其實ERROR就發生在你身上吧?”
彷彿沒聽出那是個玩笑一般,正血認真地點了點頭。
“有這個可能性。”
喚靈頓感無趣。他已經懶得再跟這個太過正經的傢伙討論生活情趣的問題,於是撇開話題,懶洋洋地指著死屍手邊掉落的微型八音盒,說道:“這東西是你給他的?”
“不是。”正血仍將視線鎖定在屍體上,彷彿怎麼都看不夠似的,卻平靜地問道,“是你的嗎?”
“這麼小,怎麼滿足得了我?”喚靈聳聳肩,做了個誇張的厭惡表情,突然卻又眯著眼睛笑了起來,愉悅地道,“不過這旋律我很喜歡。”
正血沒有再說話。他靜靜地站在屍體前面,凝視著。無框眼鏡後面是一雙清澈沉靜的眼,無悲無喜。喚靈頗有興味地看著他,想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廢棄的鍋爐房瞬間安靜下來,靜得好像時間都忘記流動。
不知過了多久,正血垂下視線,好像忽然看到了什麼。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然後蹲□,伸手摸向屍體右邊。從那裡面摸出了一根包裝完好的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