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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致這時已經全無自控能力,只知道將湧上來的血一口口嘔出,眼睛雖然睜著,看出的東西卻已漸漸模糊發黑,自覺生命都在隨著這血液急湧而一點點消失。然而意識還在,耳中只聽見俞汝成驚慌的連連叫人,請醫來救,又一面緊抱著自己不住呼喊“子鸞”,此刻的聲音已經完全不帶情 欲,只是無比焦急和惶恐——適才那個獨佔狂暴的情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還是林鳳致一直尊重愛戴的、視自己有如性命的慈愛父師。
當吐血劇烈不止、漸漸陷入喪識狀態的林鳳致,用殘留的一絲意識感受四周的時候,是感覺到了俞汝成將自己緊抱在懷裡失聲哽咽的,甚至從他濺到自己顏面上的滾滾淚水中,也能感到那點滴的熱意與強烈的悲悔。所以林鳳致在徹底不省人事之前,最後一個念頭竟自有點荒謬:“原來,吐血也是有好處的。”
二之36
所謂吐血有好處,其荒謬自不待言,因為這一場吐血大發作,幾乎要了林鳳致性命——甚至連當初自大理寺生還之後,嘔血成升臥床不起,那病勢似乎也沒有這一回來得猛烈驚人,尤其一起初那麼急遽大量的嘔血,營中軍醫根本束手無措,不管灌服什麼樣的止血藥,都立即又被洶湧的鮮血給衝了出來,只能看著他一口一口的吐個不住,漸漸氣息微弱下去。
最後還是請來當地一名土醫有門道,將一根形狀古怪的皮製長管自林鳳致口中直插入胃,注入本地最著名的一種白藥藥糊,據說這種藥常治外傷金創,實有藥到血停之效,這般灌注入胃,就能直接敷上大出血的潰口。眾人不免都是將信將疑,但這個方法倒真是具有靈效,灌藥後不久,林鳳致的大吐血終於慢慢止了。這個時候,他的生機已經十去七八,因遽然失血過多,早就昏迷不醒,氣若游絲。
這場昏迷直到半個月後才完全神智清醒過來,又過了十來天,可以自床上自己支撐著坐起身,等到一個月過去,慢慢的才能由人扶持著下地。但他自重傷之後就一直體虛血虧,這一大量失血,就導致血氣虧虛至極,日常便是起身急了,都會突然暈倒,同時添了心悸氣促等症,還是一個隨時可能不起的重病之相。於是又接著喝了一個多月的補血方子,甚至在土醫的建議下,冒險用了苗疆的水蛭轉血之術——據稱用這種奇術的病人,往往因為血液不相融而死,能存活者十中不到二三,但或許是運氣較好,或許是林鳳致血質較異,居然安全無事的度過了融血難關,除了轉輸了不少血之後有些不適,發了七八日燒之外,並無大礙,直到這時才算將這條性命揀了回來。
所以林鳳致常常苦笑著想,自己大約是真如殷螭所說,天生便是禍害,決非容易得死的——居然到了這種境地還不曾死,想必是命硬之極,不過,也算命運多舛之極了!
吐血大作的唯一好處,就是駭住了俞汝成那一日的強 暴行為,沒有讓林鳳致最終陷入因亂 倫痛苦而徹底瘋狂的可怕境地。但是居然這般命硬,又自瀕死狀態挺了回來,自己還是落在俞汝成手裡,再度面臨那樣局面也是遲早的事,活過來豈非還不如不活?不過這層擔憂在養病的兩個月中倒還能暫時放下,因為俞汝成到底被他嚇得不輕,雖然基本上每日都來看望,卻大部分時候只是沉默著在床邊看他,最親暱的舉動,也不過是在林鳳致虛弱得無法動彈時親自拿藥來喂。林鳳致雖然覺得如果不能脫身還不如一死乾淨,但到底也不曾拒絕求生,服藥治療,都是默然順從。他的失音一直沒有康復,俞汝成也不說話,所以師生相對,只是一片沉默無聲,每次這樣的時候,連常常陪在旁邊的孫萬年也覺得頗是鬱結。
但孫萬年到底是個爽朗的性子,他來探望林鳳致的時候,只要俞汝成不在,便儘量說些消遣的話來陪朋友解悶。林鳳致養病的期間,外界自必早已天翻地覆,但孫萬年每次只是敘舊,絕口不提己方與官軍攻戰情勢如何。可是林鳳致一到能夠握筆,便寫了一行字給他看:“昆明光復。”就是簡單明瞭一句話,連個“否”字都未加,很明顯確信無疑,不必詢問。
孫萬年看到愣了半晌,才笑道:“鳴岐,當真什麼都瞞你不過!就在你昏迷未醒的那陣子,官軍果真復又奪了昆明。據說還是那篡王親自領的兵,連續攻了七日七夜才陷城,我方損折不輕——倒不料那篡王也是帶兵的料子!”
林鳳致心道多半又是袁百勝掠的陣,看來殷螭最後平安脫身,是同袁將軍會合上了,倒不覺微微有一絲笑意,但孫萬年下面的話登時教他又笑不出來:“那篡王奪了城後,滿城大索,就是找你——大約以為你在昆明城罷——因為擾民過甚,城中降而復叛,將官軍又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