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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你半句,你便敢同誰翻臉,那時節我和老吳也不知道替你操心過多少次——可還記得那時我們高談闊論,你說我輩立身處世,最要緊的便是‘尊人自尊’四字?我舊年勸說同恩相講和,你尚自不肯,如今這等情勢,又何能俯首低眉甘為人下!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是你一貫風格,斷不至於為情惑亂,你自去罷,我們只是拭目以待。”
林鳳致竟微笑了一笑,馬上向他拱手,輕輕提韁,縱出寨門。他手上無力,一時不敢縱馬太快,孫萬年怕他不濟摔落,一直跟出了門,見他坐得安穩,才覺得放心。眼看就要分別,忽然又想起一事,拉了一下馬韁示意停下,又道:“鳴岐,這當兒索性再直說罷,這邊戰事委實不佳,恩相已決意改投他處了,這般一別,山高水遠,又不知何年再得相見,各自珍重——以後未必沒有互相借力的地方。”
林鳳致伸出手來,又在掌心虛寫了一個字,孫萬年看畢大笑,道:“成,我便知道你解得!”林鳳致臉色不覺一肅,駐馬回頭,似有示意,卻聽背後有人嘶聲大呼:“子鸞!”聲音一路趕了過來。
孫萬年臉色一變,急道:“恩相到底沒決斷,怕是要來攔阻——你快走罷!”在馬臀上重拍一掌,同時大喝:“放寨門!”
那馬潑剌剌的直奔出去,同時寨門也軋軋放落下來,那呼叫“子鸞”之聲越來越近,卻轟然一聲被隔絕了內外。孫萬年叫道:“恩相……”迎上前去欲待勸解,已被俞汝成憤怒得一腳踹開,眼看寨門已落,一時來不及開啟,左右一看,突然奪了守兵的弓箭,幾步跨上瞭望堞,厲聲喝道:“子鸞,回來!”
林鳳致已縱馬過了吊橋,到了城寨之下,聞喝卻勒了勒馬,回頭看來。俞汝成張弓搭箭,冷冷的道:“子鸞,便是大業有損,我也終究放你不得——與其你想走,不如索性我親手了斷你!你再走一步,我便放箭!”
林鳳致一時勒住了馬,只是靜靜的回顧,他大病之後極是瘦弱,一件青衫披在身間晃晃蕩蕩,整個人幾乎有如紙紮的一般單薄飄忽,臉上也如白紙般毫無血色,可是眉目清嘉,仍是那一股平靜的倔強之色。俞汝成彷彿看見他眼底竟微微掠過嘲笑之意,霎時間明白他在笑自己無聊無謂,全身都禁不住悲憤顫抖,手上卻是穩穩的將弓越拉越滿,箭尖直指著他,又喝:“子鸞,回頭!”
孫萬年這時阻止住了寨內其他人的追擊,自己也登了上去,眼看俞汝成雙眼發紅,臉上卻漸漸浮現出狠戾神色,一驚之下,向下大聲叫道:“鳴岐,暫且回頭,以後再說!”
可是林鳳致只是揚著頭,驀地灑然一笑,手上便是輕輕一鞭,孫萬年失聲叫道:“不要意氣!……”已見他縱馬奔了出去,同時身邊颼的一聲響,俞汝成那一箭也射了出去。
但見林鳳致縱馬往前,更不回頭,迎著風青衫揚起,整個人在馬背猶如要飛舞起來一樣。他的馬速並不快,那一枝羽箭瞬息便追到了身後,去向直指後心——最終卻稍微偏上了一些,竟擦著他的肩胛,斜刺裡飛了出去。
林鳳致□坐騎絲毫不停,與那羽箭竟然並行了一瞬。羽箭去勢至竭,跌落塵埃的時候,他的馬也放開小步,越奔越快,幾個轉折,那個決不回頭的身影,便消失在漫漫紅塵依依綠壟之間。
俞汝成那一箭射出的時候,到底手上偏了一偏。
二之38
永泰三年冬十一月朔,帝平滇還。中軍上將袁傑率眾二徵安南,大勝,安南國王阮效仁奉降表,遣世子入質。曰:初不告而伐人國,大軍遠入瘴癘之地,勞師折將,何其不仁不智也!雖繼有袁軍之勝,豈堪為後世法?故云帝之不終,實有所然焉!
一年之後,林鳳致主修國史實錄,親筆寫下這段撰錄時,心底不覺泛出茫然,這一段回憶,實在太深太重,卻又太模糊,太零亂。好象痛楚到每一日都在刀尖上行走,可是竟又隱隱想著,寧可這痛便是生生世世——可是,沒有生生世世,只有每朝每夕,短暫如薤露將晞。
當時他在自己掌心中,寫給孫萬年看的那一個字,便是個“袁”字——這個本名袁傑,因戰績赫赫而獲得“百勝”之號的新晉將領,實在是天生的軍事奇才,尤其在御營中與皇帝共同掌軍,殷螭向他學實戰,他也同著殷螭一道學兵書,彌補了早年失學的缺陷之後,愈發常勝不敗,竟連將高東華一萬右路軍擊敗的安南,也未抵擋得住他所帶三千兵馬突襲。所以林鳳致明白,孫萬年等俞黨中人,寧可拂逆了恩主的意思,也要縱自己回朝,就是為了對付這名百勝將軍。
林鳳致和袁百勝無仇,然而所持大計,成功之前,斷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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