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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微有顫抖,卻是堅定有力的。
不管今晚是什麼樣的風波,也是自己選擇來淌混水的——只因為這個孩子,無論如何要護著,這是人生僅剩的,唯一的目標。否則的話,自己何以偷生至今?
只因為我辜負過他父親的重託,犯過畢生最大的錯誤——而那所辜負的,又是生命中再不可得的溫柔情誼,儘管無關風月。
這時殷螭已就座,聽取皇后手下的隋大新絮絮回稟盤查東宮被阻之事,聽著聽著便不耐煩起來,又轉頭問向林鳳致:“林卿攔阻盤查,想必是有什麼見地了?”
林卿——當年也有一位君王,用溫柔惆悵的語氣,這樣呼喚自己,將平生至寶貴的秘密,最無從抉擇的難題,託付給自己。可是斯人已逝,重託已誤,再也追不回來,追不回來!
心底波瀾洶湧,林鳳致臉上卻是一片平靜,低眉順眼的回答道:“陛下,臣並不敢攔阻盤查,只是竊有所思。”殷螭笑道:“是麼?林卿的想法一向挺有趣的,不妨說來。”林鳳致緩緩的道:“武帝思子臺,則天再摘辭。”
眾人中懂得歷史典故的,聽了這十個字,不由都輕輕倒抽一口冷氣。
前一句仍然是指西漢巫蠱之禍,漢武帝晚年聽信讒言,以巫蠱罪名冤死太子,事後痛悔不已,建了思子臺追悼;後一句則是指武則天第二子李賢,懼母親奪權殘殺至己身,特地作《黃臺瓜辭歌》:“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以諷喻武則天不要骨肉相殘。其時武則天已經害死長子,所以作為次子的李賢才有“再摘使瓜稀”之近乎哀懇的辭句。而當今天子殷螭,甫即位時曾先立先帝所出地位較尊的次子安寧為嗣,這襁褓中的小太子卻僅僅被立一個月即薨,朝野內外多有疑心乃是新皇暗中加害,直到殷螭又立了先帝的庶生長子安康為太子,謠言與不滿才漸漸平服。林鳳致這時特意提起“再摘使瓜稀”這一句,那分明便是諷刺皇帝業已“一摘”,斷不可再了。
當眾影射,揭破皇帝最見不得人的劣跡,難道他不怕天威不測,一個翻臉之下,便是粉身碎骨之禍?眾人面面相覷,不由得看看林鳳致又看看殷螭,屏息靜氣,誰也不知雷霆之怒什麼時候發作。
然而殷螭雖然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卻始終未曾發火,過了半晌,只是陰惻惻笑了一笑,道:“林鳳致,你膽氣可嘉。”
若換了別人,聽了這樣的話便該下跪謝罪,林鳳致卻渾若無事的答道:“陛下謬獎了。”
殷螭心裡很清楚,林鳳致這十個字,非但是借典故來諷刺自己,而且還關合到他以前和自己爭鬧的時候說過的話。
那時因為殤太子安寧之死,林鳳致和他大鬧過一場,最後這般說道:“我奉勸你一句,你如今尚無子嗣,別忙著先害侄兒,好歹他們也是和你一母同胞的兄長所生,血緣最近。否則的話,我怕你刻毒事做多了,有朝一日絕了嗣,還得到外藩去過繼,就成活報應了。”
殷螭在夫妻之情上不甚著緊,又兼年輕,還不十分在乎後嗣不後嗣的問題,但林鳳致的話也確實有道理;何況,殤太子的死已經使朝臣暗中議論紛紛,對自己聲譽大有影響,如果再在東宮鬧個巫蠱案出來,不論罪真罪假,別人都要懷疑是自己主使下手傾陷太子。
殷螭即位之初,曾以廷杖打怕了一批反對自己接位的大臣,自以為從此只須高壓手段,便可安然坐穩大位,誰知做了兩年皇帝,才發現群臣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難纏。固然君主對臣下,可打可殺可貶可降,但是如果十分跟他們拗著幹,頂著所謂“清議”任性枉為,最後自己也未必佔得多少便宜。殷螭做皇子的時候不怎麼用心向學,但再不學無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古訓還是知道的,跟臣子們周旋愈久,愈明白該讓步時必須讓步,畢竟本朝的風氣自太祖時業已養成,決非自己施加嚴厲手段便可專斷不二——所以說,本以為坐上這個位置就可以肆意妄為,坐上之後才發現這實在是個最拘束人不過的位置,豈非也荒謬得緊!
對於皇后在後宮中任性胡攪,殷螭其實頗為不滿,平時就是貶些新進的妃嬪、對付自己的男寵,那也由得她去了,反正他對女人無甚情意,對嬖倖們也是玩膩了就丟——除了林鳳致到現在還沒有丟得掉。不過在他心裡,一直覺得小林不算嬖倖,而應該算作一個換口味的新鮮玩意兒,上床之外還是有點別的用途的,比如今天實在很不滿時後一意孤行要來尋東宮的不是,於是故意讓林鳳致留下,料知他的性子必然鬧皇后一個下不來臺,給這盛氣凌人的女人一個大釘子碰,自己也就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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