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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閒談了一會兒,哄著他跟傅姆回寢休息,便也打算動身出宮。剛走到庭中,卻有一名小宮奴匆匆跑進來稟道:“林少傅,外面有位乾清宮的公公,候著少傅出去說話。”
林鳳致一怔,快步出了東宮,果見宮門口有一個小黃門正等候著,卻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容色秀麗異常,雖然作尋常內監打扮,也掩不住嫋嫋動人之意。他又吃了一驚,脫口道:“紫雲?”那秀麗少年抬頭一笑,眉目間竟有一股悽婉之色,低聲道:“林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少年紫雲,本來並非宮監,卻是南城相公堂子中的頭名花魁,曾經上過前朝嘉平二年《鳳城名花譜》的行院狀元榜;而那一年首創的良家榜裡,初中進士的林鳳致也被好事無聊的尋芳客弄上了頭名。雖然這一屆名花譜未幾便被禁燬,這名聲到底如影隨形,一度常使林鳳致尷尬不快。
當今的皇帝殷螭,在前朝做豫王的時候,便時常微服去逛堂子,與這紫雲頗有些露水情緣,到了登基之後,索性把以前常寵的絕色少年帶到宮裡胡天胡帝,因紫雲容貌出眾,善侍人意,又格外寵幸了些。不料時皇后忽然多管閒事起來,以“聖上既然專寵,何不長留宮禁?”的極賢惠極體貼的話語,逼令紫雲留宮服侍——這個留宮,自然不是普通的留,而是必須淨身做了內侍,方好長侍禁中左右。
林鳳致至今記得那張皇失措的少年跑來尋自己,滿眼是淚,驚得瑟瑟發抖,一個勁的哀求道:“紫雲不想淨身,求林大人向皇上說說情罷!”林鳳致雖然被迫在私底下委身皇帝,卻到底保持著自己的大臣身份,哪裡願意牽扯到後宮糾紛?若是別人來求,他早已正色峻辭,可是這紫雲——
他當年被敬如父親的恩師俞汝成第三度□,又目睹生母慘死,一度神志錯亂,被拘禁在俞府半月之久,無數次尋死未遂。那時俞汝成也怕他想不開,於是命召來侑酒的紫雲去相伴勸說。那時這個柔弱美麗的少年,緊緊抱著自己顫抖的身軀,含淚勸慰:“林大人,你哭吧,哭出來就什麼都好了——命裡註定要苦,沒法子的事,也只能受落呀。”
然而林鳳致是絕對不肯認命屈服的人,雖然悲苦,雖然崩潰,一顆心卻始終如鐵石般堅硬,無論如何哭不出來。
那半個月是畢生最痛苦的地獄,而地獄中唯一不住在柔聲安慰自己的,只有這個身世微賤的歌童相公。他是奉命勸告,卻也是真實的同情著自己,甚至不惜將賣身以來的血淚經歷,娓娓的講出來,告訴自己世上苦難太多,太早放棄這掙扎求生的希望,不應該,不值得。
林鳳致平生最是刻薄狠心,卻也最是恩怨分明,當年有過這般恩情,如今便不能不回報,於是極難得的向殷螭開口求情。其實殷螭本意也不想將寵童淨身,用他的話來講:“去了□,不就跟玩女人沒什麼兩樣了麼?太沒趣兒!”但時皇后攛掇了太后下懿旨,殷螭也懶得費勁去反對,對林鳳致的求情便置若罔聞。最終紫雲還是哭喊著被迫淨了身,選入宮禁服役。不出時皇后所料,紫雲一旦去了勢留在宮裡,反而很快就遭到殷螭厭棄不問,這秀色奪人的名花狀元,落在宮中無人眷顧,也就是一個尋常小太監的身份了。
為此林鳳致私下同殷螭狠吵了一場,殷螭聽慣了他的刻薄話,根本無動於衷,反而笑道:“氣什麼?我本來就是沒長性沒情意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說我沒長性,我怎麼就偏偏對你有長性呢?玩了快三年還沒膩,忒難得啊!”
他似乎也覺得這事頗是不可思議,居然思索著分析了一番:“你的脾氣壞得要命,其實真沒什麼好玩:要說標緻,也不是沒人比得上;要說風情,你從來連跟我多睡一會都不肯,想換個花樣都死活不答應,還有一堆怪癖……每回跟你做完了,都十分沒趣,弄得我幾乎再不想下回——可是卻不知道怎麼了,丟開幾天又會想你,又巴巴的找你來做,忍你的性子。真不知是哪兒來的鬼迷心竅!你倒說說看這是為什麼?”
林鳳致給了一個狠毒的答案:“你是犯賤!”
這四個字使殷螭當場翻臉,怒衝衝的走了,此後竟一連半個月不曾來騷擾。林鳳致樂得清淨,可是隻道他就此丟開手不來,卻又不然,過了半個月後,殷螭居然又渾若無事的駕到臨幸,笑道:“實在拿你棘手得緊:為床笫失和殺大臣,不好辦;索性丟開又不甘心,太過便宜了你——我便認了犯賤罷!反正到床上,失便宜的還不是你?”
林鳳致心底忍不住又腹誹了他一萬遍“犯賤”,卻也拿這厚顏天子無可奈何。所以他愈發堅信自己的說法:這個僥倖竊居大位、親王出身的皇帝,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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