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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平心而論,這樣的待遇並不算壞,殷螭如果就坡下驢,絕對可以安逸,可是他又哪是安逸的性子?何況擔著這般身份,小皇帝遲早總是容不得自己,與其等著乖乖交出兵權去做任人宰割的藩王,不如撲騰一回。於是殷螭義正詞嚴的以:“母后喪期未滿,泰、永二陵也未加修繕,忍心離京?”的冠冕話,將禮部所奏擋了回去。
但這樣的推辭,只是拖延,殷螭也有騎虎難下之感——正在忙亂的時候,忽然外面送來一份拜帖,卻是吳南齡的名刺。
南京諸大臣來京時,殷螭當然也出於官場客套去下過拜帖,因為交情不熟,一般彼此都是名刺來回裝個門面,也不當一回事。吳南齡尤其架子不小,居然過了一個多月才回禮,這人情也太不通了一點——然而這樣行事,似乎很不象吳南齡的風格,所以殷螭倒留意了一下這份名刺,卻見帖心以極小的字跡寫著:“見帖即來吳寓。”並無署名,殷螭卻如何不熟悉,一看見就禁不住喜笑顏開,立即以回拜為名,打便轎直往吳南齡的寓所而去。
三之36
吳南齡這次隨駕回京,租賃的還是原來魚石街附近的寓所,因為未帶眷屬,所以殷螭落轎之後,便隨著引路的門房直入後院,才踏進月洞門,便聽七姊妹花編就的籬笆後有人笑道:“不意王爺果然下顧,竹窗兄真是好大面子。”殷螭一聽聲音,已經心花怒放,道:“你叫我,我怎麼能不來?”轉過花架去,只見石桌上擺著一堆書匣,吳南齡和林鳳致都是家常衣裳,顯得十分隨便,兩人見他過來,便起身拱手。
殷螭便也回了禮,他當初做豫王的時候倒與吳南齡是相識,後來做了皇帝,卻是再未單獨召見過,哪怕是因林鳳致喝著飛醋,到南京也不曾當真去尋這人的不是,所以算起來倒是有十多年沒看見過這個昔日的俞黨、如今的名臣了。吳南齡已是四十開外年紀,人到中年,愈發顯得心寬體胖,笑眯眯一副良馴可親的模樣,再也想不到便是這樣一個人將南京朝廷播亂不堪,還半點風波嫌疑都未曾沾身。殷螭雖然滿心想和林鳳致說體己話,到底也不得不敷衍一下東道主,笑道:“吳尚書,恭喜指日高升,便要大拜了。”吳南齡自是答了一堆謙遜言語,只稱不敢。
林鳳致向來在殷螭面前失禮慣了,當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坐下來,漫不經心又去翻文書匣中的篇篇抄件。殷螭也知他處境不妙,關心問道:“又是針對你的彈章?”林鳳致笑道:“是啊,所以我來與吳兄奇文共欣賞。”
殷螭也不想去看彈章上究竟寫了些什麼,反正無非是言官那些套話,而且多半又與自己相關,看了徒然惹氣。然而這些彈章背後,不少是吳南齡帶來的南京派群臣所上,只怕不無林鳳致這位老朋友背後指使,他卻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來與吳南齡談笑觀看,彷彿兩人政壇死掐,卻不影響私下交情——殷螭實在不能理解他們這種交誼,可是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林鳳致交朋友的方式。
他又是十天沒看見林鳳致了,若在平時也就罷了,這種彼此都如履薄冰的時候,不相見便更加牽腸掛肚,這時不免忽略吳南齡,只是目不轉睛對著他看。林鳳致顯然心情不錯,問道:“你熱不熱?卸了大衣服罷,吳尚書不是外人,不用客套,大家隨意一些好說話。”殷螭將從人留在了門廳,吳南齡後院中也沒有留服侍的人,林鳳致居然起身過來親手替他卸袍服,殷螭笑道:“怎麼恁地殷勤?莫不是想我想得緊?”林鳳致也笑道:“是,我整天惦著怎麼除了你這個禍根,能不想得緊?”
殷螭難得聽他跟自己這麼說話,一時恨不能立即摟住親熱,可恨吳南齡偏要做不點不亮的活蠟燭,沒他的事卻不走開,只在旁邊礙眼,所以殷螭也只好嘴上佔便宜,笑道:“你想除我容易!你要我死我敢不死?只要你不後悔。”林鳳致道:“我倒不後悔,只怕你這話,說出來又是不算數罷?”
殷螭寬下袍帶,只穿著貼身的紗衣,果然涼爽舒適,不免伸伸懶腰,正打算跟他賭個牙痛咒,卻聽腳步聲音過來,吳南齡招呼道:“瀕老這邊請。”林鳳致也站起身道:“瀕老來了——給王爺引見,這位是李院使大人。”
殷螭聽稱呼便知來者是如今的太醫院使李瀕湖,精研本草之學,以《新本草經》五十卷與《清和普濟救時八百方》享譽於時,原本是草澤出身,當年多虧吳南齡引薦才在縉紳之間知名,後來又被林鳳致擢拔入朝主修藥典。殷螭在位時倒也曾想過召見他,只是後來匆匆離了留都,就此失去大位,這次回京還和他的弟子打過交道,卻也沒見過這名醫本人。這時一見之下,不免微覺失望:“我道名醫必定是童顏鶴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