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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時候秦石只忙著除錯氣囊,李瀕湖又捲了捲袖子,一捋長鬚,便上來揭了林鳳致的蓋被,鬆開寢衣紐絆,露出胸膛,修長的手指沿胸骨向肋骨微微摸索過去,摸到第五肋,忽然變掌為拳,重重扣擊在左胸上。
殷螭吃了一驚,失聲又是一句:“你幹什麼!”李瀕湖哪裡答他,扣擊過後,便是左掌按胸右手疊加,喝一聲:“起!”便即在林鳳致胸膛上一按一放的重複按壓起來,同時秦石聽他那一聲喝,也立即開始一按一放的擠壓手中氣囊,將囊中之氣透過連線倒扣軟碗的長管,源源送入被緊罩住的林鳳致口鼻之中去。兩人同時動作,快慢卻有差別,李瀕湖口中輕輕數著“一、二、三”的數字,大約數到三十,秦石才送畢一次氣,李瀕湖便又從頭數起,如此週而復始。
他們全神貫注,手上不停,韋筠齋自也不閒著,在那裡開啟針具盒,將一排銀針從長到短的插在絨巾上,列在榻沿。順便還攔了一下想衝過來的殷螭,臉上竟有不耐煩的神色,道:“刻下光景十分緊張,稍有一步訛錯,便誤了林大人復甦,王爺何等身份?下官等不敢驚動大駕。”殷螭不敢發急,聲音竟不免帶了懇求,道:“我就在旁邊看著……”韋筠齋道:“過一刻浸浴後便要針灸,頗有兇險,不宜觀看——王爺不是干係人,也未曾司空見慣,萬一不慎失驚,便是下官等人的罪過了。”
他這番話委婉中透著不客氣,直接是個趕人的架勢,殷螭倒也只是呆了一呆,便即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你也不是他親戚家屬,如何能留?何況你在這裡,只有大驚小怪,妨礙救治,還是趕緊走人罷!”殷螭從來不講理,但這個時候,再也不講理,也不敢拿林鳳致性命來胡鬧,他倒也有自知之明,料想倘若李瀕湖他們施救的過程比較驚險,自己難免忍不住又會吃驚失聲,絕對干擾療治——所以這樣的時候,要是真想為林鳳致好,還是不聲不響退出去的為是。
但如若林鳳致竟不能醒來,這一退出,豈非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著了?這樣的念頭使殷螭心驚膽戰,慢慢一步步後退的時候,步下竟是虛的。可是,就是此刻,也已經看不見林鳳致的全部容顏,他的口鼻都罩在倒扣的皮碗之下,下頜微抬,隨著皮囊送入的氣而輕輕抖動,雙目卻一直緊緊閉著,仍然全無生氣。
殷螭快要退到門口的時候,腳下竟在門坎上一絆,險些摔倒,好在房門處也站著端著水盆的僕役,扶了他一扶,囑道:“王爺小心。”殷螭被這一絆倒有了幾分力氣,忽然道:“好,我便走了——他醒過來的時候,務必送信給我,不然的話……”僕役道:“小人省得,王爺慢走。”外間與院中都有不少人在忙碌,聽了裡面的說話聲,知道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於是也紛紛行禮,一片聲的“恭送王爺”之中,將殷螭一直送出院門。
殷螭那一句“不然的話”後面沒有說出來,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之後,又能怎樣?在院外立了一晌,澀然苦笑,終於轉過身去,頭也不出的出了太傅府。
他心中渾渾噩噩,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了大街上,打發了隨從先回去,失魂落魄的在街前踟躇,竟又走到斜對太傅府大門的那個棺材鋪前。想到林鳳致那日半開玩笑的說道:“每日價眼中看見這些物事,想到我還活著,怎麼能不樂?”自己當初還嘲笑他做人惡劣,一副幸災樂禍心理,到了此刻,卻明白他的意思了: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所以,不能不盡量讓自己快樂。
及時行樂的想法,是殷螭一貫有的,但從來想不到長遠,匡論永恆的死亡,更匡論面對死亡的時候,想到人生的歡樂?
但當真自己便沒有想過死亡麼?殷螭心中恍惚,喃喃的道:“你可知道?當初我聽說你們主艦覆沒的訊息,我……我想過,一旦證實,我就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要了,自己趕到你遇難的地方去,跳下海去陪你——我到底受不得長痛的折磨。”
是的,當時聽到訊息的那一瞬,殷螭甚至暗暗發狠,覺得林鳳致索性真死了也好,因為可以讓自己乾乾脆脆的永遠棄絕——棄絕這個已經沒有目標的人世。
這一番話在他心藏了很久,可是重逢林鳳致之後,卻是無論怎麼甘言討好,也始終不曾說出口來,因為殷螭覺得,這話無法說出口,倒不是怕林鳳致不相信,而是這是自己最堅決的心念,這樣的話拿來當作情話說,太輕飄。
可是此刻卻又想到,就算如言殉死了,又能如何呢?又當真能陪伴永遠?別說萬頃碧波中無處尋覓,就是如今明知林鳳致躺在他家府第裡受著救治,自己卻連守護他的能力和身份都沒有,直接被恭敬卻又不客氣的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