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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類,趁眾人都全神貫注於外面,便悄悄的湊上林鳳致耳邊,說道:“小林,適才我可是替你擋箭來著,生死關頭我頭一個想到你,你說我好不好?我又對你好了一次,你怎麼報答我?今晚別趕我下床了罷?”
他說情話絲毫不避忌人,雖然聲音放得極低,到底身畔祁五也聽見了,不免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殷螭渾不在意,又笑嘻嘻加了一句:“不要又冷笑,老是懷疑我的心!我是真愛惜你呀——你就是我的心肝寶貝,我怎麼捨得你受一丁點傷?”
林鳳致聽了他這句肉麻話,胃中泛噁心,身間起寒毛,登時生出想要一腳將他踹下大蟲江去的心——可惜還未付諸行動,下面的急報已一疊連聲傳了上來:“請林大人下來,趙大人有要事相商。”
祁五刷的一聲抽刀,攔在林鳳致身前,外面的人連忙又道:“兩位護衛也可同去,帶刀同去!實是有事相商,高將軍與袁將軍業已停仗講和,趙大人也不至於相欺。”林鳳致訝了一下,不覺問道:“卻是何事?”
徐翰已經聽了屬下稟報,便即走上來親自回答:“年伯勿疑,是高將軍傳訊請年伯共同拿個主張——隔江來報,倭屠義州,李敬堯血書求救,言稱義州城二十四萬餘百姓性命,便在我天朝大軍指掌之間。”
三之10
清和八年六月初八己未,倭屠義州。
林鳳致自來熟讀史書,歷代記述亂世烽煙的光景,也少不了見到攻佔敵方之後來一個“屠”字,然而青史上虛飄飄一個字,讀的時候也難以掂出沉重的分量,直到這回親自眼見,才明白了什麼叫做“屠戮殆盡、婦孺無遺”!
腳下所踏的土地,是火燒血浸過的,踩上去靴底還似乎帶著膩膩的溼滑感;觸目能看到的廢墟,到處堆積著一層層斷肢殘軀。這滿地屍骸中竟很難找到一具完好無損的,偶爾能看到一兩個頭顱仰面朝上,面目上都帶著驚恐懼怕的神情,是那般痛苦掙扎——遭過大屠殺的義州城,分明是一座血池地獄,竟自安置在人間!
而這地獄,此刻卻是靜穆無聲的供天朝平倭軍高階首領們來觀看。廢墟屍骸之間迎上來的乃是李敬堯,後面跟著的幾名年輕將領是他的子侄女婿,這一干朝鮮將領都是全身浴血,滿面木然,過來施禮。李敬堯聲音嘶啞:“小邦不幸,遭此大難,天朝肯予援手,五內銘感……末將愧以這等凶事,驚動諸位大人。”
天朝諸位自林鳳致以下,一時都無話可答。頭一個打破沉默的竟是袁百勝,他忽然向側衝出兩步,雙膝跪倒,手指抓了一把帶血的泥土,喉間發出低低的嘶泣之聲。眾人不知道他怎麼了,趕忙上去問的問勸的勸,袁百勝只是垂頭跪著不肯起來,這身經百戰的名將,一時竟身軀顫抖如風中落葉。眾人只見他跪倒的所在,有一具也不知道被斬成了幾段的嬰屍,血汙中跌著一隻小小斷手,兀自圓潤可愛,手指中還抓著一支糊得看不出花樣的撥浪鼓,再旁邊,則是半截赤 裸的女屍。
林鳳致突然想起來,殷螭曾經說過袁百勝的身世,乃是福建沿海地區人氏,其村落遭到倭寇洗盪,這才憤而投軍。他的父母親人,想必也是這樣被殘忍殺害,眼下這光景,多半觸動了他少年時的傷痛罷?
然而袁百勝這麼一嘶哭,一直在強撐著的朝鮮諸將也終於忍耐不住,紛紛跪倒,放聲痛哭,狂呼大叫。天朝眾人聽不懂他們的言語,但這股悲痛欲絕的情緒卻是感染人心,義州與九連 城僅一江之隔,兩地百姓頗有互相來往通婚的,天朝平倭軍中也有不少是本地軍戶入伍,與朝鮮人多有牽絲扳藤的親戚關係,這時救援來遲,目睹慘狀,已覺得悲憤,哪堪這一哭動心?霎時間隨著首領而來計程車卒們也一片聲的哭泣出來。
這一片哭吼聲,自血汙中遠遠傳了出去,驚得四下烏鴉啊啊亂飛,而滿天間,則是死沉沉的鉛雲如壓。
李敬堯在奪回義州城之役中受了幾處外傷,目睹同胞這等慘狀又深受打擊,但畢竟是老將出身,還能支撐得住,由女婿崔實扶著來向林鳳致、趙大昕等人繼續申謝,感激天朝方面大舉出動,才能將倭人擊退。林鳳致一直默然無語,聽趙大昕答了幾句客套話,忽然上前一步,單膝跪倒,鄭重道:“李將軍,我方延誤戰機,救援來遲,誤了義州百姓,何敢當謝?”
是的,“延誤戰機,救援來遲”!李敬堯血書求救,乃是六月初五,倭人的屠戮才剛剛開始,而天朝大軍終於出動,卻是直到初七才渡江攻擊,其間的兩日兩夜,便在怕擔責任的遲疑不決之中,白白耽誤了過去,致使倭刀之下,又平白多添無數冤魂。所以受到李敬堯等將領的感謝,卻只能覺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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