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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騰,驚動了恆商,恆商去廂房正看見顧況坐在床沿上,親自扒開程適的衣裳。
顧況看到傷勢倒抽一口冷氣,感嘆道:「呂將軍下手也太狠了吧。」
恆商淡淡道:「軍中紀律一向如此,少師掌軍賞罰分明,從不徇情。」暗示程適該打。程適半昏半醒中在肚裡罵了聲娘,更可恨顧況沒空回恆商的話頭,只嘆了一口氣做附和。
程適在腹中罵著娘昏睡過去,再醒來時是兩天後,顧況派來看護他的一個傻小廝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顧況還讓人在他床頭擺了個小火爐,爐子上擱著一個咕嘟咕嘟的小沙鍋,煨著那五斤牛肉裡的一塊給他熬湯喝。
顧況退了堂來瞧他時特意把小沙鍋的用意向他詳細一說,再加了一堆噓寒問暖的話,嘴臉懇切又和藹。末了讓人拿了個空碗,舀出湯親自喂他兩口,道:「程賢弟,病要細醫傷靠慢養,你千萬放寬心莫急躁,等呂將軍賞的牛肉吃完,我讓廚房用最板正的牛臀肉做湯,以形補形,你能好的快些。」
程適在顧況的屋簷下,只能惡狠狠地咬住杓子惡狠狠嚥下湯,再惡狠狠地道:「多謝!」
第十六章
今日衙門又無大事,顧況做知縣十來天沒碰上一宗像樣的案件,甚氣悶。
蓼山是江湖是非地,但入江湖的人都另立名冊不在百姓戶籍內,不歸他這個知縣管。顧況自小聽劉鐵嘴說書,老想著長大了也能做個升堂審案的官,後世人聽書除了狄公案之外,還能有一本顧公案。自從走馬上任後成天無所事事,莫要說殺人越貨的大案子,就是雞鳴狗盜的小案子也沒碰上一樁。顧況不甘心,去書庫翻查舊卷宗,指望找一件驚心動魄的陳年舊案再審翻案,將開國來的卷宗從頭翻到尾,除了雞毛蒜皮還是雞毛蒜皮,顧況終於恍然明白,蓼山縣能生是非的人全到江湖上混去了,剩下的都是不生是非的良民。
顧況今天升堂,只有兩戶鄉下人家要嫁女兒娶媳婦,來告知縣衙修改戶籍。臨走前還塞給門口的衙役各人一包喜糖,顧知縣大人坐在公堂上高高在上,撈不到糖吃。
退堂後到內院,後廚的採買過來稟報道:「大人昨兒讓小的捎的東西小的已經捎回來了,放在大人房裡的桌上。」
顧況道了聲謝,摸出幾個錢打賞了採買,逕自回房去,在迴廊上向恆商的廂房處望了望,房門半開,應該在房裡。
顧況加快腳步到自家房前,剛推門,一眼看見程適斜著身子坐在桌旁,拿另一張椅子墊著腳,大模大樣從桌上的紙包裡摸出塊東西塞到嘴裡咯登咯登嚼了,再摸一塊,含渾向顧況道:「沒想到你這麼大的人還饞這些吃,偷偷摸摸藏在屋裡,糖味兒不錯。」
顧況頓時直了眼:「哪個讓你動的?!」
程適睜圓眼道:「嚇,至於麼,摸了你兩塊麥芽糖吃跟我梗起脖子。今天祭灶滿大街都是賣糖的,大不了再上街買一包賠你。」
顧況有氣撒不得,忍了,程適看著他鐵青著臉拂袖出門,搖搖頭吹掉嘴上沾的一粒芝麻,顧小么越發小家子氣了。
顧況走到迴廊上,想想停住腳,看見一個匆匆過來的小廝,喊住了吩咐去房裡拿件家常衣服到書房去。小廝眼睜睜看著知縣大人換上便服,正要出門,書房的門被敲了兩下,恆商推門進來。
顧況一把攥住恆商的手,「你且等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來。」一陣風地出了門,逕自往衙門後門去。
衙門的後門外是條巷子,平時小攤兒甚多。今天祭灶,時候又近中午,擺攤的都收生意回家去了,巷子裡空空蕩蕩,顧況出了巷口,街上也只得兩三個攤位,人甚稀少,遙遙看見一家乾果鋪正在關門,忙發足奔上去,「老丈,給我秤三斤麥芽糖。」
全縣父老都認得顧知縣的臉,店老闆看見顧況十分歡喜,行禮讓座又捧茶,還問知縣大人怎麼不坐轎子親自到小店來,顧況心急如火燎又不能駁老人家面子,只得捧著茶杯支吾應付,足過了一刻鐘,店老闆才轉身去秤糖,向櫃子裡一看,甚愧疚地道:「顧大人,對不住。糖剩的不多,塊兒整的只有一斤不到。今天祭灶,到這時候糖都不剩什麼了。」
顧況沒奈何道:「只要有就便好,不拘多少。」店老闆一塊塊從餘渣裡挑出來,秤一秤只有八兩多一點,拿紙包了。顧況袖起糖,疾步趕回衙門。
轉進庭院,遙遙看見恆商站在假山前,顧況一隻手按著另一隻袖子裡的紙包,有些侷促,向恆商道:「我——我有些東西給你,去書房說。」
恆商神情像春風般暖起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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