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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公公道:「甚好,奴才方才送了沐浴的水去,皇上還在歇著,奴才不敢驚擾聖駕,只在廊上候著。」
太后點頭道:「那便好,」將茶盅放下嘆氣道:「只是昨天晚上一過,那司徒暮歸要怎樣發落才是?」
這種事張公公哪敢多嘴,只哈著腰聽。
太后道:「若要乾淨,昨天晚上一過,不留這個人才乾淨。可一來皇上愛他,二則司徒氏不容易打發。哀家左思右想,索性封他個順安君,從京城近郊隨便撥塊地權做封邑,皇上願意時就去看看他。現在是得不了手才稀罕,到了嘴裡,一來二去過不了幾時便淡了,也算給他個體面的退路。朝廷裡,此人再不能留。」
張公公唯唯附和,道太后思慮周詳。
恆爰的一場昏睡,到中午方才醒。
睜開眼後,昨天晚上形形種種驀然浮上心頭。
張公公從太后處回來,正忠心耿耿在門外伺候著,突然聽見殿內一陣器皿碎裂的乒乒乓乓,皇上一聲雷霆怒吼:「來人!」
張公公一頭扎進殿內,轉過屏風,皇上發未束冠、內袍鬆散,趿著鞋站在床前,面色青紫,眼泛紅絲。
「司徒暮歸哪裡去了!」
張公公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惶恐地瑟瑟發抖,司徒大人一直在皇上的被窩裡,為什麼突然讓皇上尋不見人影。「奴才,奴才不曉得——奴才該死!」
一個金絲掐花瓷瓶鏘一聲碎在眼前,張公公猛叩了十數個頭,連滾帶爬出門拎過把風的小太監進來問話,小太監甚委屈:「公公去太后那裡時囑咐過,殿內無論有什麼人出來,只奴才自己行個禮,便隨他去吧,所以司徒大人出來的時候,奴才——奴才——」
皇上睜著血紅的兩個眼珠問:「他幾時出去的?」
小太監帶著哭腔道:「辰時左右,離現下有近一個時辰。」
恆爰將龍齒咬得咯咯做響:「馬上吩咐下去,挖地三尺也要將司徒暮歸給朕尋出來!朕要將他一寸寸凌遲再油烹!」
張公公帶著小太監們倒爬出門,恆爰狂怒之下,猶想到大局,從齒縫裡再繃出一句話:「務必隱密,莫讓隨行的朝中官員曉得。」
當日下午,行宮上下被張公公領著的可靠小太監和侍衛們上下搜了個乾淨,連井上蓋的石板都翻開來找一找,半絲兒司徒大人的影子都沒尋見。
據知情小太監和侍衛說,上午辰時末刻左右看見司徒大人獨自騎馬出了行宮,向官道上去了。因為司徒大人一向得皇上寵愛,侍衛們只當其有密旨在身,未阻攔更未盤問,任他去了。
張公公將此話轉而稟報聖上,小太監們扒著廊柱目送張公公佝僂的身影沒入殿門,殿中乒乓聲與皇上的龍嘯相伴相襯,繞樑而出。小太監們縮縮脖子,兩刻鐘後,張公公倒爬出門檻,小太監們咬著指頭感嘆,公公果然是公公,貼身伺候聖上這些年,修為高深。
行宮裡的大動靜當然瞞不了太后,張公公稟報太后的時候甚明瞭,只一句話——
司徒大人,恐怕,跑了。
太后坐在鳳椅上沉思片刻,道:「這個司徒暮歸哀家竟小看了他。他這一走有兩說,一則他顧大局識進退,不等哀家處置他,到個僻靜地方自己把自己處置了,這是真忠臣。二則他顧念現況,先走人一避,千里拉長線,卻扯著皇上的心肝尖兒,這是真精明。」
張公公思忖司徒大人平時為人,想著上頭兩項,將口封得死緊。
太后道:「也罷,不管他是哪項,如今他一走,哀家暫且安生。皇上過了這陣子就好,只得往寬處看了。」
皇上自從在內殿了雷霆大怒了一場,卻也沒再有大動靜,臉色雖鐵青,只陰雲密佈,沒雷聲兒。張公公和小太監們在肚裡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隨駕在行宮裡的大臣們只當司徒侍郎又佔鮮枝兒給皇上辦御差了,為官的規矩,不干己事莫打聽,沒人留意。
是夜,皇上密傳密禁衛,下了御令——緝拿司徒暮歸,不論死活。
密禁衛長叩頭道:「皇上放心,臣等將四海內每寸地皮挖開,也定將司徒暮歸尋出來。」
恆爰冷冷道:「四海內倒不必,耗子只鑽牆洞,他只找熱鬧。你們只管向蓼山縣一路上尋,定能將其拿回來!」
將拳頭重重向御桌上一砸,慢慢道:「死活不論,可都明白?」
殿外北風又起,豐年雪將至。
早上,顧知縣在房中整頓官服,準備升堂。
程適扒著門框向裡瞄,看他整好帽沿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