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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贏只覺得頭痛欲裂,他一把丟開那廢紙,怒氣漸漸就被恐懼所代替了。
他突然覺得冷,將袍子穿戴上,卻因為習慣了有人服侍而穿得異常笨拙,一賭氣,只繫緊帶子,伸頭望望車外,哭聲還在,多許多竊竊私語。
一個小宦侍鬼鬼祟祟地正在靠近。
呂贏雖然頭腦還不甚清爽,本能卻是在的,他趕緊往床上一伏。將龍被蓋住自己的全身,發出如雷的打鼾聲。
小宦在車外聽見鼾聲,便一溜煙走了。
呂贏縮在被子裡,仍然覺得身上發冷,他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害怕了。
他滿腦子都是那些詞句——廢君——廢君——
只是他仍舊不能相信,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被牧這樣對待呢?
自己又沒得罪過他,而母后竟能允許牧做這樣的事情,她不是一直都疼愛自己的嗎?
怎麼忍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天哪,我這不就是史書上所說的,被篡了王位嗎?
大凡這樣的故事裡,被篡的那一個,幾乎都沒好下場啊!
呂贏雖然不記得那厚厚的史書上的東西了,卻記得歌裡曲裡舞裡那些典故,自己好象還曾穿了三尺籮素衣,反串過為了成周幽王殉節的皇后矜姜。
那個故事裡,幽王是被他的大臣關在行宮裡,三個月沒有食物,活活餓死的,在王都的皇后知道了,就哭著流著血淚,換上白衣,從皇宮高臺上跳了下去——
然後幽王三個兒子互相攻伐,成周這才沒落,造成如今列國互爭的混亂局面,只是那樣也太慘了,一樣要死 ,呂贏從來沒想過要死得那麼悽慘。
他又想起東齊的上一代國君姬常,好象也是被弟弟謀害了,被勒死在車子裡,然後說是意外。
呂贏渾身一顫,可是求生的本能還是戰勝了恐懼。
他顫微微站起身來,要披那件常禮服,一想,不太妙。
他見蘭姬那件長袍還在,於是不顧什麼君王體面了,趕緊拿來披上。
他緊緊腰帶,悄悄掀了簾子,只見剩下的隨從中,有許多人很不吉祥地圍攏做一堆,好象在議論些什麼。
有一個還回頭望了望呂贏這處,呂贏又是一個冷戰,趕緊放下車簾,手忙腳亂地開啟車門。
今日風大雨密,這聲響卻被林中風聲遮蓋了。
呂贏滑倒在泥濘的地上,舉目看到車後一片密密的樹林,爬起來,頭也不敢回,心想:不管這群奴才在動什麼心思,寡人還是為性命計,先躲入林中再說。
於是他便趁晨間的陰暗天氣,一腳深一腳淺,向林裡跑了進去。
贏正心驚膽寒。手裡提著他長長的下襬;才走了十幾步;衣服就被樹枝勾住了。
他一個趴跌;摔得一身泥水;這地雖然泥濘柔軟;上面卻有樹枝荊棘。這份疼痛就不必形容了;呂贏倒也真的覺悟到自己的處境了,只低低呻吟了一下;便捂住自己的嘴。
可是;也許他已經不用那麼小心。
耳邊響起了宦官們虛情假意地呼喚:“大王;大王_您在何處;奴才讓大王受驚了;罪該萬死。”
呂贏簡直要去相信這懇切的呼喚了;他心裡萬分躊躇;也不知道這一群人在動什麼心思。
他伏在草裡;藉著蒼白的晨光;看見大批來找尋他的人。
即使他不出來;那群奴才也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罷了罷了;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
呂贏全身都溼透了;雖然已經是茜花雨季;早上還是冷得出奇;他真想回到車裡去;好好的換了身衣服有酒喝啊_
慢慢的;他抬起他痠痛的身體。
便在這時;突然他聽見耳邊有個輕微的籲聲。
他一轉臉;只見旁邊的草叢裡也蹲著個人,那人披了件蓑衣;在草裡很是隱蔽。
呂贏卻認得這個人;乃是他的左長侍豎刁;那白淨的討人喜歡的圓臉上;現在塗滿了泥灰。
呂贏大喜;這豎刁是他素來寵愛的心腹近臣;平時也不在知道得了呂贏多少的恩賞;呂贏見他做了個手勢;湊過來;拉住了他的袍袖;豎刁低聲道:“大王;別害怕;他們都要害您;奴才這就帶您逃走。”
呂贏心頭一熱;心想,如今倒只有他還想著寡人。
有朝一日;寡人若能重得君位;一定要好好的賞賜他。
豎刁年紀比呂贏長了四五歲;卻因為是個閹臣;看起來和呂贏差不多年紀;他細聲細氣地說:“